蔣青是極有才能的軍事指揮官,他遵循殿辰的戰略部署,依靠城池優勢已經竭盡全力地拖了夏軍兩旬之多,可這幾月以來,士兵沒有糧食,沒有藥品,沒有武器,沒有鎧甲,後期就連箭矢都是從屍體上拔下來的殘次品……
茫茫初雪落下,城破,人亡。
漫天瘋狂絕望的嘶吼中,留守安勝的最後四萬士兵,幾近全軍覆沒。
經歷了四月之久的攻城戰終於落下帷幕,無數大夏和臨丹的士兵瘋狂地湧入城池,四處搜刮完,然後就準備朝著向往了幾十年花花世界奔湧而去!
可誰都沒想到,就在當晚,皇后的外甥秦世澤竟然率領了麾下十萬興安軍支援而來,經歷一夜惡戰後,在晨時逼退了狼狽不堪的夏兵!
次日,一條橫幅掛在了剛剛修複的西城門上,龍飛鳳舞地寫著:“此,是我大燕的城!!”
而在中部地區,人們更沒想到,李胖兒更是一個多月前就出現在了那裡。
他手持李家的印信,四處奔走,幾番求援不成,竟然乾脆動手搶官府的糧倉和當地富商,更借其父的聲勢設下戰台,專門接納那些自願從軍的難民。
不過幾日,就有長串的名字密密麻麻的寫在軍榜上,每個名字之後都是一枚血指印,就那麽大張旗鼓的燙淉張貼在衙門對面,像是一種莫名的諷刺。
不去平叛那些造反的賤民,反倒公然招納,這不是赤裸裸的打官家臉面!?
官府對他喊話,然而李胖兒卻反口問道:“造反?帝國四海升平,各地百姓才剛剛進獻了萬民功德傘給皇帝,怎會大逆不道的造反?”
這!!
官員和富商們被噎得啞口無言,只能憤怒地派人入京告到李家去。
李父一聽,氣得拍桌直呼“孽障”,當即應允定要將這個不成器的玩意兒捉拿回家。可說來也怪,那些派去捉拿的士兵總是會慢一步,每到一處都會撲空,處處都抓不住那泥鰍一樣滑溜的自家公子。
十月下旬等他們追到金州時,李胖兒已經帶著一堆新征的後勤民兵,拉著一車車糧草,風風火火地跑到北地了——數量雖然不多,但已夠安勝再堅持一段時間。
讓李胖兒帶來的糧草做備選保障,這是顧橋在離開前就考慮到的一點:倘若他失敗,至少,殿辰還能多撐一段時間……
此刻,這已是他們最後能為彼此做的了。
殿辰為大燕和他們的以後做好了客死異鄉的準備,而他,也為殿辰做好了走不出青淵的準備。
……
天地間一片淒迷,冷風透骨地吹著,讓人脊背發寒。
秦世澤坐在議事廳中,聽完士兵通報完李胖兒即將到達的消息之後,輕輕皺了皺眉。
其實士兵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聞所見:那個被稱為帝都兩害之一的紈絝?來送糧草?真是開了眼界了……
但不管怎樣,此刻敢來安勝的就是朋友,更稱得上是真男人,於是,士兵連忙傳秦世澤的令,敞開城門,將這臭名昭著的紈絝迎進了城。
連日的奔波竟讓李胖兒瘦了一些,議事廳外,他跨下馬來,圓滾滾地走到秦世澤面前,說道:“真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小秦將軍。”
其中的調侃味BaN道,不言而喻。
在些許的驚愕過去之後,秦世澤看著他身上的風塵,微微一笑,反譏道:“我也沒想過,居然在這裡看見了帝都頭號紈絝。”
“哈哈哈哈哈~”
李胖兒也不生氣,反倒自來熟地道:“這有什麽好驚訝的?雖然你之前封了將軍就和咱這群人劃了界限,可咱就知道,這關鍵時候到了,紈絝協會終究還是一家人!”
秦世澤眉頭一蹙,頓時收了笑容:“任何人膽敢侵犯我國土一寸,都必將為之付出慘痛的代價,你搞清楚,我來安勝是因為大燕,而非南肅。”
李胖兒笑嘻嘻地點點頭,表示理解:哈哈,他又沒說南肅,這不打自招的,還有什麽好說的?
秦世澤嘴角抽了抽,實在不想再面對這猥瑣笑容,轉身就上了城牆。
“哎?等等我!”
李胖上連忙跟上,一邊伸手摸著男人的大麾,一邊道:“你瞅瞅這刺繡,多漂亮!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大麾穿在你和六皇子身上,顯得那腿又長又直……”
他頓了頓,笑容更甚:“好哥哥,如今咱倆也算共事了,你行行好,借一件給我穿穿唄,我尋思著定然是我的大麾不對,不然怎麽能穿不出這效果……”
秦世澤一把將大麾從他手中扯過來,面無表情地道:“誰讓你來安勝的,你就管誰要去。”
“哎呀,南肅他在青淵,這不遠著呢嘛?你就借我一件嘛,哥哥你借嘛……”
遠?
聞言,秦世澤突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冷笑一聲:“他就在百裡外,你不知道?”
李胖兒一怔:“啊?”
他的消息終究是沒有秦世澤靈通,既不知前些日子軍糧被置換一事,也不知秦世澤抵達安勝時,這座城池已經被南肅折騰成了什麽模樣……
黑夜像是濃濃的潮水蔓延開來,有尖銳的鳴金聲刮過清冷的夜空,那是萬千殺戮的味道,無數靈魂死亡的味道。
在簡單敘述完安勝之況後,秦世澤面色漸漸沉了下去:“我到達此處時,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已死光,除了被敵軍殺死的,還有被活生生餓死的,南肅一力承擔軍糧一事,卻發生了如此慘絕人寰之事,他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