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前的確還少一味,現在已經齊了,都送過去了,所有緊缺的,不管貴的還是便宜的,解毒藥材已全部找到,那邊的槐沒大夫也已全部炮製完畢,老奴問過太醫院,太醫們都說沒問題,正好切症。”桂公公微笑道,“早先怕耽誤病情,現在正好案子結了,大事也完了,正好合適放心治病,皇上安心,此事萬事俱備,必出不了岔子。”
承允帝頜首:“最近幾日,所有事都聚攏到朕這裡來處理,包括功課,都不要去問太子,讓他安心守著小朝。”
“是。”
“還有——”承允帝掠過案幾前奏折,“聞人長要請辭,這大理寺卿的位置不好空缺,你去拿筆來,朕親自擬旨,破格擢升朝慕雲。”
桂公公微笑:“是。”
若換了別人,可能不太理解這個決定,桂公公整日伺候在承允帝身邊,不要太懂,承允帝和聞人長年少時便認識,多年相處下來,說是君臣,更像老友,聞人長的請辭行為並非帶著試探,承允帝也不是舍得踢開老友,為小輩開路,只是聞人長雖才華長在破案,別的本事也不是沒有,朝中閣老位置不是空缺,哪裡容不下一個聞人長?
況且聞大人年紀也大了,辦案這種極耗心力之事,也得悠著點,以前是沒辦法,沒有人才為繼,現在有了,何不給別人機會,也讓自己輕松一些?到哪裡發光發熱不是為國為民?
桂公公剛要下去傳話,又被叫住了。
“等等——”承允帝手負在身後,雙目如炬,“你分神看著點大理寺,等小朝一醒來,你就親自過去,同他說,他沒爹疼沒關系,朕當爹的癮大,從此之後,沒人敢欺負他。”
這意思……是過了明路了?
桂公公替太子驚喜:“皇上英明!”
承允帝拳唇間,清咳一聲:“去吧。”
……
大理寺小院,一群漢子們面面相覷,噤若寒蟬,聽著房間裡的人吵架。
“姓夜的你行不行!能不能滾開,不要妨礙我解毒!”一個女子清脆聲音,是槐沒。
“你才是行不行!這麽多毒蟲往他身上招呼,人都快給埋上了,你這是解毒還是吃人!”低沉微狠含怒的聲音,是夜無垢。
“你知道屁,這毒就得這麽治,外行滾開啊!”
“我不看著點,你把人給治死了,誰還我! ”
“別吵了……死人都要被你們吵醒了……”
房間陡然一靜,是朝慕雲醒了。
夜無垢看著他臉上的蟲子爬,嚇了一跳:“你別說話……”
朝慕雲閉了閉眼睛,面無表情。
槐沒大為震撼:“你竟然不怕我養的毒蟲?這個不要臉的貨也就算了,你怎麽也不怕!”
朝慕雲:……
他很不想說話:“吵。”
“都是他吵!”
槐沒將鍋甩給夜無垢,迅速檢查了下朝慕雲狀態,板著一臉轉頭,再次看夜無垢,“他雖然醒了,但身體狀況非常不好,馬上又會暈,現在時刻非常重要,兩個時辰內你必須保持安靜,不許說話,不許打擾,否則他必死!”
夜無垢:……
很快,他被扔出了房間。
還不敢反抗。
憋了一日的雨,此刻落了下來,瞬間傾盆,他蹲在廊下,像被人拋棄的大狗,手腕上殘存血痕依舊,眼底也潤起雨水飄飛的濕潤。
雨打屋簷,清脆叮咚,房間裡的人沒醒。
天色漸白,雨聲淅瀝,房間裡的人還是沒醒。
天光大亮,雨已盡消,房間裡的人仍然沒醒。
小院裡值守的人來來往往,看了都忍不住搖頭,不知該關心房間裡的人,還是可憐房間外的人。
槐沒送藥進房間,出來時長長呼了口氣,對蹲蘑菇的夜無垢說:“行了,這第一道坎總算是過去了,他沒事,接下來是第二道坎,只要他在三日之內醒來,保證百病全消,陪你活到九十九,若是醒不來……”
她沒說完,但這話意味著什麽,是個人都能聽懂。
夜無垢瞪她:“你個庸醫!”
槐沒攤手:“我本來就不是大夫啊,我就是個玩毒的。”
夜無垢:……
槐沒拍了拍他的肩:“你現在可以進去守著他了,但要記住,保持安靜,不能胡鬧。”
夜無垢手握成拳,一句話沒說,轉進了房間。
床上的人安靜睡著,臉色和初見時一樣蒼白,唇色淺淡,脆弱的像停在枝葉上的蝴蝶,似乎輕輕碰一下,就會折斷翅膀。
夜無垢想要伸手,握住朝慕雲的手,剛懸到半空,又落下,他怕自己力道太大,不小心傷了對方。
“快點醒來啊……”
他頭抵在朝慕雲枕間,眼底微紅:“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
兩日過去,朝慕雲還是沒醒,大理寺氣氛一天比一天焦躁,皂吏們是,別人也是,偏這種時候,還有那起子不長眼的人生亂,堆到大理寺的案子眼看著增多。
“嘖嘖,這瞧著有點不太正常啊,除了正經待核查的,好像還有點不對味的?該不會是典王余孽吧,知道自己要倒霉了,乾脆混水摸魚?”
華開濟平時雖然熊,政治嗅覺也是不缺的,而且最近朝慕雲養病,他都快閑出屁來了,不琢磨這個琢磨什麽?
厚九泓也是憋的心火叢生,當下按拳頭:“管他哪兒來的,反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閑著也是閑著,不若老子把案破了,省的病秧子醒來再忙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