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清泉清楚,它同暴戾和血腥及相關一切衍生詞語都不搭邊。
他替它擦去沾在眼簾上的血,裝作無意狀,邊擦拭邊問:“剛才,那隻小魔為什麽要稱呼你為大人?它好像対你很恭敬。這讓我想起了之前那隻屍斑魔,也是卑躬屈膝地対你磕了頭。”
他一個用力,忽然揪緊目目的衣領,拉近它,說道:“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你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我可太好奇了。”
兩張臉孔相距很近,從中生出一股熱氣。像徒然出現的第三條生命,是鮮活和熾熱的。
林清泉愣了下,即刻就松開了它。
“我們有必要再去找一趟齋藤家小姐和她的車夫了,目目。”林清泉神色如常,“她現在懷有魔胎,最多還能活八個月,要想活命不得不幫我們了,由不得她。”
他扯過目目的衣角要帶它走出去。
結果目目轉過身,背起在牆角下昏迷多時的村長之妻。
她被發狠的兒媳掐紫了脖子,頭部又受到重擊,疑似腦震蕩,沒幾天功夫還醒不過來。
盡管目目沒說話,林清泉從此舉明顯能知曉,它是想先將她送往醫館。
“真善良啊目目。”他心裡湧出一堆團團繞繞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積鬱在胸口悶極了,最後化成沉甸甸的沒來由的東西,澀澀地說出口,“我們,太不般配了。”
第36章 魔父與魔子
本就內心脆弱膽慫的村長,在得知兒媳遇難、妻子昏迷時,近乎六神無主。
他跌倒在原地,激動得出現了過呼吸,差點暈死過去。等到掐著人中清醒過來,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一定要徹查魔的作祟,除掉魔和它的魔子魔孫!”
在村長的召集下,林清泉將那些丈夫暴斃的孕婦們都聚集一屋,挨個詢問。
他要問出風鈴魔是怎麽施展界的。
“自從魔力複蘇,你們和你們的丈夫發現身邊有什麽異常嗎?”林清泉問,“身體內部的異常,和外界環境的不對勁,都要好好想想。”
身懷魔胎的孕婦們排成一排,穿著素白的喪服,統一搖頭說:“沒有。”
“真的沒有嗎?”林清泉又問,“你們最好仔細想想。尤其是……關於風鈴的異常。”
一提到風鈴,果不其然,有幾個孕婦明顯臉色不對勁了。
“真的……沒有。風鈴異常什麽的……不存在的。”
看她們都一副紅著臉,眼神躲躲閃閃,諱莫如深的樣子。林清泉自然知曉其中必有蹊蹺,換了個嚴謹的口吻說:“此事不僅事關你們亡夫的死,也事關你們的生死。你們的丈夫因感染了魔力而暴斃,作為關系親密的妻子,你們難道就會安然無恙嗎?”
孕婦們全體沉默。過了許久,一個年齡最大的孕婦小心地開口:“關於風鈴……確實有件事雖算不上異常,但也算違反了長輩們定下來的規矩……”
“請說。”
“……那個晚上,屋簷下的風鈴一直作響。但我的丈夫依然堅持和我同房……”
其他孕婦也都是被擊中的樣子,又羞又愧,默然不語。
日本人喜歡神魔化事物和現象,比如把人突然失蹤看作“神隱”;把宅在家變胖的現象喚作是一個叫“寢肥”的妖怪附身所致;將海市蜃樓的現象稱作叫“蜃氣樓”的妖怪在作祟。
風鈴村以風鈴為生,風鈴是整個村子的命脈;久而久之,村民就將風鈴奉為神明,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屋簷下懸掛風鈴。風鈴就成為了禦守一般的存在。
出於對神明的敬重,村裡流傳著一個古老的規矩:夫妻行房時,若是屋簷下的風鈴傳出響動,便意味著神明的靈氣經過。作為丈夫就要約束欲望,中止行房,早點休息。這是對神明的尊重。
這條規矩無疑是“反人類”的。
鮮少有男人在那個時候還能控制得住自己。年齡大的老一輩倒是遵守規矩,但年輕人早就不在乎了。
林清泉弄明白了:凡是對風鈴聲充耳不聞、執意繼續行房的丈夫,就是入了魔的界。
入界的丈夫從體內開始腐爛,直到腐爛蔓延至心臟,就會暴斃。
可僅僅只有丈夫暴斃也就罷了。男人一旦中了魔力,行房後,就會連累妻子懷上魔胎。
而臨盆那天便是魔胎覺醒之時,多月懷胎的母親就成了魔的第一口飼料。
慘烈程度相當於滅門。
至此,風鈴魔的祟行真相大白。
村長根據此做出決定:全村禁欲。
*
林清泉帶著目目,即刻出發去找齋藤小姐。
齋藤家在血統上屬於皇室的旁親,主業是為皇室供應上好的香木、香爐等香道器具。
女性天生對香味敏感。因此齋藤家的掌門人世代都是女性,通過招婿來綿延子嗣。
歷代的女婿們不僅要料理家族內務,更以生出女兒為己任。如果實在生不出女兒,就只能收養別人家秀外慧中的女兒進行培養。
作為江戶唯一一個女子主業的貴族,齋藤家名震關內。
要打聽到這樣一位貴族的住址並不是難事。
林清泉和目目登門造訪時,出來開門迎接的正是那位導致女主人懷孕的車夫。
看著面相樸實又不失帥氣的車夫,林清泉心裡有些複雜。
在和小姐過夜的那個晚上,他是被灌醉的,神志不清下和小姐發生了關系。可能連身下的女人是誰都不知道,更別說去管什麽風鈴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