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極度愉悅的心情之中,腦海裡那些嘈雜混亂、刺耳又尖銳的聲音,似乎都變得動聽了許多,沒有那麽難以忍受了。
他懷著愉悅的心情陷入沉睡。
……
當白意迎著天光拉開窗簾,發現樓下已經有了不少人,按照這些人一貫的生物鍾來說,其中一半的人本不該起得這麽早的。
他下了樓,帶著那種永遠也睡不醒的倦怠的表情,伸手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少年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兩滴水珠,迷茫地看向周圍:“發生了什麽事嗎?我昨天很早就睡了,好像聽見外面動靜挺大的。”發生了那麽大的動靜,他要是表現得漠不關心,反倒是有些奇怪。
“哎呀,你不知道的嗎?”果然立刻就有好事之人一拍大腿,用一種白意仿佛一覺錯過了五百萬的口吻說道,“昨天晚上有警察過來,把小李家那口子抓走了!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麽?我估計你猜不到!”
白意非常配合地搖頭。
頓時對方談興更濃了:“顧老師的車禍不是意外,是被人算計的。那個小張啊就是凶手!你說這誰能想到呢?無冤無仇的,平時看上去那麽老實本分的一個人,你說誰能想到他敢這麽害人呢!”
“叫什麽小張啊?人家真名叫做劉全!”另一個老大爺湊過來,嗓門大的都不用再帶喇叭,“沒聽人家警察說嗎?那可是窮凶極惡的通緝犯,七年前就殺人在逃了。”
情緒激動之下,他又提高了嗓門,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這麽一個殺人犯就藏在咱們身邊,平時老老實實的只知道死乾活,有時候被人罵都不還嘴,那麽多人背地裡笑話他,哪知道他是這麽個狠人呢?現在想一想都後怕呀!”
其他人也是心有余悸,滿臉後怕。
也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你們說他好端端的幹嘛要突然對顧老師下手?都藏了七年了,怎就突然這麽衝動?”
“這殺人犯的想法,我們怎麽知道?說不定他就是終於忍不住了,想殺個人哩。”
突然出了這麽一件大事,老城區的住戶心裡都不踏實,再加上人類天性中的八卦因子趨使,這時候便聚攏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起來。早將白意這個人徹底忘記了。
這時,不知誰喊了一聲:“打架了,打起來了!老顧他們和小李打起來了!”
有人從街的另一頭跑過來,邊跑邊喊,聲音遠遠傳來。人群頓時呼啦啦散開,朝這人跑來的方向一窩蜂湧了過去。
白意隔了一段距離,慢吞吞地走在最後。
他到的時候,打架的三人已經被人各自拉住,但都是頭髮凌亂,狼狽不堪。
那位前兩天才見過的李姓老板娘,臉上胳膊上更是多了好幾道被指甲劃出來的痕跡。在她對面,頭髮花白的顧老頭和顧老太太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全然沒有原本老教師的優雅,反倒看起來有幾分瘋癲。
老太太一邊掙扎,還在哭喊著“還我兒子”“都是你男人害死我兒子”這之類的話。
其他人一個沒拉住,又撲上去扭打起來。
白意看了看扭打在一起的幾人,又看了看身後半關閉著店門的店鋪,以及從門縫中隱約能看出空蕩蕩的貨架。平日裡,那上面總是擺放著最新鮮最水靈靈的蔬果。
他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鏡,沉思三秒,一本正經地得出結論:“……看來,今天是買不成菜了。”
“——那就只能湊合著煮點面了呀。”
遺憾地搖了搖頭,白意轉身離開。
目光不經意掃過人群,他看見了孤零零站在人群之外,神情茫然而驚愕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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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全,2017年3月9日,於華陰市入室搶劫並殺害了一家四口,之後再逃。”
“2024年6月17日,設計車禍殺害市一中老師顧方友,這些你都承認,是吧?”
警局裡,一名年過四旬、神情威嚴的老警察一邊翻閱著審訊記錄,一邊開口。
“——時隔七年,你為什麽會選擇對顧方友下手?你的殺人動機是什麽?”
“……為什麽?”
坐在對面的男人緩緩抬起頭,語帶不甘。
“誰讓他發現了我的身份!”
“我隻想過現在平靜的生活,他想破壞這一切,我就只能選擇殺了他。”
——嗯???
——已經發現通緝犯的身份,沒有第一時間舉報,反而讓對方察覺並反殺?
經驗豐富的老警察敏銳地意識到這裡面有些不對:“從頭到尾詳細說清楚,從你是怎麽得知顧方友發現你的身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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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白意吃過一頓最簡單的午飯,再次登錄噩夢遊戲。
意識自深海中浮出,於噩夢中蘇醒。
他注意到這具身體全身酸痛,以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蜷縮在地上,頭腦發昏。
系統的旁白適時出現——
[你是一個平庸無奇,沒有任何特點的普通男生。長相平平,成績平平,一切都不突出。人生的十六年都在平凡中度過,忍受父親的責罵與其他人無休止的欺辱。]
[你是許多人心中的笑料、玩具、受氣包。你的存在娛樂了他們廉價乏味的人生,豐富了他們的課余生活。]
[這一天,你終於下定決心改變自己,第一步就是磨練自己的勇氣與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