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切汙穢都無法接近“她”的身邊。
——而這樣使用淨化術,其消耗比聖光法袍遇到軟泥怪時被動使用淨化術要大得多。
但對方顯然寧願這樣消耗對他來說寶貴的光元素,也不願意讓白意受到一絲一毫的汙染。哪怕此前白意在軟泥怪形成的沼澤之中來去自如,已經顯現出相當強大的抗性。
白意當然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的眼眸在夜色之中輕輕閃動了兩下。
他完全明白對方的想法。
畢竟預言上也沒說太陽之子完全不受軟泥怪的影響啊,更何況這明顯還是個尚未達到完全體的太陽之子幼崽,萬一他只是抗性比一般人高,汙染發作比較慢呢?好歹也是盼了這麽多年的預言之人,以這位白袍人的態度,肯定不希望自己有哪怕一丁點閃失吧。
因此對方才會如此小心翼翼,謹慎萬分。
但正常來說,這人直接將他身上那件聖光法袍披到白意身上,把他從頭到腳套個嚴嚴實實,不是更方便也更謹慎的做法嗎?還不用這樣不斷外放淨化術消耗能量呢。
以白袍人對“太陽之子”的小心呵護勁兒,總不可能舍不得一件聖光法袍吧,更何況還只是回逐日者大本營的路上暫時借用?
所以,不是他不願意,而是不能。
——他不能脫下自己的聖光法袍,又必須保護白意的安全,所以只能用這麽麻煩的辦法。所以白意才沒有拒絕被NPC抱起來走。
嗯,才不是因為代步工具自動送上門呢。
只不過,不能脫下聖光法袍,代表著一旦脫下是否會有強烈的後果?會不會到時候就連送白意前往阻止大本營的能力都沒有了?
那具被嚴密裹在聖光法袍之下的軀體,真的還是完整的人類之軀嗎?
想到剛才胳膊狀似不經意向後戳時,隔著聖光法袍,感覺到的仿佛陷入橡皮泥中的奇怪觸感,白意心中已經浮現出大致的猜想。
他突然開口道:“你說是諸神的詛咒汙染了這個世界,唯有太陽之子才能解除詛咒,又說我是太陽之子,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解除詛咒啊,我連詛咒是什麽都不清楚。難道就是那些軟泥怪念念叨叨的東西嗎?”
白袍人怔了怔,他輕歎一口氣:“您將失控者稱為軟泥怪嗎?倒也算是恰當。詛咒並非那麽簡單的事物,而是無處不在的規則。只要諸神的詛咒一日不解除,還活在這片永夜之中的生靈,便一日無法解脫。因為這個世界的根源已經被詛咒所汙染,由世界的根源所創造的萬物,都無法避免。”
他的語調裡沉澱著沉重的悲哀。
似乎是察覺到小女孩一直在看著自己,白袍人又話鋒一轉,重新提振起精神:“但現在不一樣了,我相信您一定能改變這一切。”
“……您不知道詛咒是什麽不要緊,不清楚該怎麽做也不要緊。這些東西您以前沒有接觸過,不知道是很正常的。請您放心,我們有學識最淵博的大法師,您能從大法師身上學習到一切您所不知道的知識。”
“……就好像您此前從未學習過冥想法,不也是一教就會嗎?”
他說話的語氣小心翼翼到了極點。
“我們不知道怎麽破解詛咒,但您一定可以,就算現在做不到,將來也一定能做到!因為預言就是這樣說的!”
白袍人的語調逐漸變得激烈,他托著懷中的小女孩,宛如托舉著一枚小小的太陽,似乎即便被太陽的烈焰所融化,也要不惜一切將它托舉而起。他注視著白意,不加掩飾地、狂熱地、強烈而執著地期盼道:
“我們可以的,無論還要等多久,我們一定能等到那一天!我們所有的堅持與忍耐都是為了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您一定會終結這絕望的命運,一定會吧?”
最後一句話,讓白意生生聽出他自己都沒發覺的顫抖——恐怕他也沒有那樣無條件相信預言,只是強迫自己必須相信它。
白意忍不住認真抬頭看他。
沉寂的夜色中,兩人分明什麽都看不見,但他們的視線又好像確確實實撞在了一起。
白袍人聽見懷中的孩子稚嫩卻平靜的聲音。
“啊,當然。我可是預言中的太陽之子啊。”
於是,他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面具之下,那透露著汙濁腐敗氣息的臉上,頭一次綻放出堪稱開懷的笑容。
“是啊,您可是預言中的太陽之子啊。”
·
所謂逐日者的「大本營」,說是「大本營」,其實不過是一片山腹中的幽谷,在白意的感知之中,越是靠近大本營,附近的軟泥怪就越少,也不知是他們精心挑選出的一處地方,還是清理掉了附近的軟泥怪。
但這不重要。
白意二人的到來驚動了整座幽谷。
在被特意挖掘出的層層疊疊的山道之中,白意能感知到不斷響起的衣物摩擦聲、腳步聲、還有遠處的交談聲,哪怕看不見,但卻能想象出此時被驚動的逐日者們走出了自己的“房間”,競相“圍觀”他的場面。
顯然,“太陽之子”這個名頭的影響不小。
不過,正因事關重大,這裡的人才不好第一時間下判斷,反而要更加慎重地對待白意。
將白意帶回來的白袍人——被稱為加德利的男人不知道和其他人說了什麽,消息一層一層傳遞下去,很快就有人通知白意,那位傳說中的大法師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