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願放手的貪婪,終是讓他付出了代價。
“我後悔了,我真的錯了……”
他因恐懼而不斷放大的瞳孔中,好像又倒映出當日所見的畫面——
透過保姆車漆黑的玻璃窗向外看,視線中的一切都好像蒙上了一層陰影。他看見上前呵斥驅逐對方的保安突然像是僵硬的木偶一樣凝固在原地,罵罵咧咧的聲音也變成了聽不懂的叫喊,狂亂的囈語。他們僵硬的手腳亂揮亂舞著,就好像被沉進了水泥裡,正在拚命地掙扎。
一種莫名的恐懼突然襲擊了他。他想要催促司機趕緊開車離開,卻發不出聲音。
只能僵硬地看著那道在陰影的描摹中愈發蒼白陰鬱的人影帶著身後的人緩緩走近,有奇異的、不知名的旋律從對方的唇齒間飄出。
於是,視線中的一切都被扭曲的陰影融化,天地倒旋,融化的大地融化的人影融化的一切化作淤泥,從倒旋的天空上洶湧而下,像是一片漆黑的深海一樣將他完完全全吞噬。
好像有漆黑的淤泥從眼耳口鼻中沒入,順著喉管往下,填充了他體內的每一絲縫隙。有無數的人影在這片深海中絮絮低語。
他的腦漿,他的腹腔,他身體中的血肉,似乎都已被淤泥灌滿。他整個人不知何時已從座位上跌了下去,順著被打開的車門跪倒在地,蜷縮成一團。在強烈的惡心感與眩暈感中,他發出了劇烈的顫抖與乾嘔,好像要將那無孔不入的淤泥通通嘔吐出去。
“看來是隨身攜帶啊……”
混亂的神志中,有道人影停留在他面前,指揮著另一個人從他身上的口袋中摸出一份泛黃的樂譜,那個人伸手接過了樂譜。
他本能地掙扎了一下,似乎想要阻攔,但伸出的手很快變成了僵硬的扭曲的形狀。如同即將溺斃於深海的人最後的掙扎與求救。
——隨後趕到的經紀人所看到的就是蜷縮在地上表情扭曲的自家藝人,他像是溺亡者一樣拚命伸手在空中亂抓,不斷掙扎著。因涕泗橫流而狼狽不堪的臉上,是被海水倒灌般窒息的痛苦。似乎聽到了經紀人的腳步聲,他茫然地睜大雙眼,瞳孔裡一片渙散。
——當天下午,他就被送往醫院,經醫生鑒定,身體無甚損傷,精神卻遭受了劇創。
他不敢向任何人說明事情的真相,因為害怕被樂譜的主人報復。只是強烈要求退圈,誰也勸不住。
偷來的音樂才華終究不屬於自己,如果繼續待在娛樂圈裡,他時時刻刻害怕再次被那個人找上門,他隻想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永遠永遠藏起來!
——被偵異司找上門時,這位退圈的頂流已經藏在家裡一個多月沒有出門了。要不是偵異司再三承諾保護他,他都不敢出來。
“根本不是什麽心理壓力導致的抑鬱症,是更嚴重的ptsd……”重新回憶起那天發生的一切,對他而言仍是一種難以磨滅的精神折磨,“我不該動那份樂譜的,那一定是魔鬼投下的誘餌,是魔鬼從煉獄來到人間的媒介,我的貪婪讓我上了鉤……”
他反反覆複念叨著什麽魔鬼、什麽煉獄,還反覆強調偵異司一定要保護好他,整個人恍恍惚惚,怎麽看怎麽不正常。
柳凝霜忍不住轉過身,指了指自己的腦門,悄聲道:“他這裡,是不是出了問題啊?”
“經過專家確認,沒有問題。”李扶風同樣小聲回答她,“至少通過精神病院檢測毫無問題,沒有精神失常,純屬心理陰影過大。換個意志更強的,應該不至於變成這樣。”
其他人不由對視一眼,想到那群直面喬伊的劫匪,尤其是形狀最為淒慘的李彪,都忍不住默默點頭:確實,跟已經被斷定精神失常的劫匪們相比,這位的症狀算輕的了。
顯然,那位喬伊先生並沒有給他造成永久性創傷的想法,或者說,出手時控制了力度。
他們的目光又從對方恍惚的臉上飄過。
……倘若這種情況也算控制了力道的話?
(二)楓城連環自殺案之迷
四月份,楓城連續出現多名男性自殺案件,被發現時死者往往平躺在床上或者地上,雙手緊緊扼住自己的脖頸,窒息而死。
這種可怕的死法一度引起當地無數人恐慌。因為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哪怕是真想自殺的人,在自己瀕死的那一刻,強烈的求生欲也會驅使他們自救,而不是收緊自己的手掌,生生把自己掐死。這簡直違背了人性!
偏偏所有的線索都指向自殺,且隨著時間推移,自殺者越來越多。
於是,這起「不可能的自殺」很快就被列入異常事件名單,被當地的警署提交到了偵異司。
但偵異司派出的調查員卻始終沒有查出真相,他們唯一總結的關鍵線索是:死者都有虐待兒童的前科,或者本就是虐待兒童的慣犯。
這一度讓他們聯想到曾經發生在原陽市的雨夜連環殺人案,難道說,這又是一個嫉惡如仇的超凡者,在行使屬於他的“正義”?
……自從K出現,以他的粉絲自居,用天行者的名號執行正義的家夥,可不在少數。
偵異司立刻開始調查有嫌疑的武道修行者,尤其是那些幼年受過虐待的嫌疑人。但不論他們怎麽查,都無法鎖定嫌疑人。
且5月7號最後一名自殺者出現後,楓城再也沒有出現過類似的自殺案,他們懷疑嫌疑人很可能已經離開,這就讓案件更難調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