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海市蜃樓一般的殘垣斷壁,踏著腳下的沙粒雨沙粒中的骸骨,這一支總算捏合在一起有了一點整體模樣的隊伍,一路來到整片廢墟的最中央——那是半截宮殿的殘骸,當然,依舊是只能看不能摸的幻影。
只不過,在這片殘骸之中,有一塊巨大的石碑聳立在沙漠中央,像是一枚插在鎖眼的鑰匙。上面篆刻著周天十二星次的星圖。
“就是這裡了吧。”那位率先發現石碑的城主開口,她伸手觸上石碑冰涼的外壁,“果然是真實存在的,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星圖凹槽,正好對應我們的城主令……”
她剛想說讓大家將令牌放上去試試,一股詭異卻又不能反抗的力量從石碑上傳來,頓時將她剛剛觸碰到石碑的手直接彈開。
天空之上,群星大放光明。
十二顆大星在群星之中緩緩運轉,交織出一片星光蕩漾的漩渦,光輝灑落下來,漆黑的石碑表面,那幅星圖突然震動,有光綻放了出來。
從每一道篆刻的紋路之中綻放了出來。
隨後,在石碑上空半米左右的地方交織成懸空的星圖。
十二城城主令牌上的圖案,就嵌合在這片星圖中,在石碑上方緩緩旋轉,與天空中的星圖相遙應……
這一幕,像極了“穿越者”們在科幻電影中看到的畫面,虛擬VR投影成像之類的。
此時此刻,天地之間,鋪遍星光。
一座城池的輪廓沐浴在星輝中緩緩浮現,像是午夜十二點施展的魔法,它在原本空蕩蕩的天空中一點一點被人描繪了出來。
所有人呆呆地仰望著天空中出現的城池。
“……天都,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天都啊。”
一瞬間的驚愕過後,有人鬱悶地開口。
“什麽嘛,原來根本不需要我們的令牌,不,或許根本就不需要我們,時間到了,日出之地的封印觸動了,天都就出現了。”
“——不管我們有沒有來。”
“但是,這才符合天都之主的安排,不是嗎?”無論立場,思想,性格,三觀上有怎樣的分歧,人類欣賞美的本能是一致的。此時此刻,這片浩瀚無垠的星空,與懸浮於星空下的天都,無疑便讓所有人都領會到了某種極致的美。在震撼之中,有人露出微笑,“陷入沉睡,只能被動地等待後人喚醒,說到底,只是我們這些普通的凡人以訛傳訛的腦補。那位據說已超越天人的天都之主,已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又怎麽會讓自己淪落到這樣無力……只能等待他人抉擇的地步?”
說話的人披著一件黑色的袍子,大半面孔都隱藏在鬥篷的兜帽中,聲音有些沙啞。
——這人是某位城主隨行團隊中的一員,方才短暫加入過“穿越者”們的交流中,一直低調沉默,自稱叫“塞繆爾”。李扶風他們並不認識,只知道應該是來自西方的“穿越者”。但幾年間便能在這個明顯以東方為主導的文明中爬到這樣的位置,無疑具有非同一般的才能。
那位死去的“昆侖奴”,就是鮮明的對比。
突然站出來的塞繆爾全然無視了周圍的目光,他用一種令人信服的語氣開口:
“說不定,所謂的召喚令,從來不是天都之主向外界尋求幫助的信物,反倒是我們這些人,從先輩那裡繼承而來的,作為先輩們忠誠追隨天都之主,而獲得的獎勵呢?”
明明是外來者,但他說話的語氣簡直比原住民還原住民,代入得非常自然。
“——並不是天都之主需要我們來喚醒。”
“——而是,當天都之主醒來時,第一時間趕到的我們,將會獲得天都之主的眷顧?”
“譬如,帶領我們一起前往日出之地,作為第一批的先行者,分享回歸故土的喜悅。”
最重要的是——
塞繆爾仰望天空,發出滿含喜悅的感歎,讓人恍惚以為他幾乎要熱忱地落下淚來。有一縷銀白色的發絲從他的兜帽中飄落。
“……在整個世界都即將毀滅的前提下,這便是通往未來的希望方舟啊。”
——何等慷慨啊,這位神明。
!
……瞳孔地震。
塞繆爾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番狂熱發言震撼所有人,讓大家一時陷入了“真相竟是如此”的震驚,與“這家夥究竟是什麽人啊真的不是在傳教嗎”的詭異思路中。
但時間已經容不得他們多想了。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細微卻清晰的碎裂聲由遠及近而來。視線盡頭的遠方天際,有蛛網般的裂縫不斷蔓延,隨後,是大片大片的碎片在眼前脫落。
脫落的一瞬間,就化作空茫一片的虛無。
整個世界好像瞬間變成了畫卷上豐富多彩的畫作,而一隻橡皮擦正在從畫卷的邊緣向中心,一點一點擦去上面的痕跡。
於是,越來越多的空白從視線的邊緣蔓延而來。
“走!”心臟如同被擊響的鼓點般急促地跳躍起來,最先反應過來的晴翡大喊一聲,率先向著上空的城池一掠而起,“快去天都城!”
她還順便帶上了李扶風幾個拖油瓶。
其他人的反應也不慢,像是壽星城城主那幾位比較好說話的高手,都是直接把周圍修為低的武者一卷,便如風一般掠上高空!
在他們身後,是不斷化為虛無與空白的天地,是不斷追逐而來的大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