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間,其他人的電話也響了。
接過電話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意識到不對的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點開了銀都電視台的新聞頻道——
此時,出現在手機屏幕上的卻並非大家早已熟悉的節目主持人,而是一張又一張,屬於他們自己的面孔,屏幕上的他們低頭看著手機,猶如在看鏡像中的另一個自己。
在他們周圍,是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是殘留著戰鬥痕跡與血跡的金屬牆壁,是死魚一般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威爾斯,唯一一個沒有入鏡的人,或許就是雙臂環胸靠在研究所大門上,正似笑非笑看著他們的萊茵。
——從鏡頭的角度來看,唯有以對方為拍攝者,才有可能將他們全部囊入鏡頭中。
這一刻,所有人已然恍然大悟。
——這才是萊茵的真實目的!
不是報復威爾斯,不是竊取實驗資料,而是用最無可辯駁的方式將一切公之於眾。
最令他們難堪的是,從頭到尾,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自曝的——無論是涉及人體實驗的超越計劃,還是以紫羅蘭勳章為籌碼達成的協議……一切本不該讓帝國民眾知曉的黑暗內幕,都已經明明白白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意識到這一點,由衷的寒意從每個人血液中蔓延而上,尤其是一手造就了如今局面、將高層千方百計掩飾的秘密都暴露出來的中年男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滿面頹然。
——他已經完了。
為什麽會這樣?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個個面露死灰,他們混亂的大腦裡堆滿了問號。
究竟發生了什麽?銀都電視台怎麽會輕而易舉被外人操控,播放這種明顯不利於帝國的內容?最重要的是,他們已經直播了多久,十分鍾、半小時,還是一個小時?這麽長的時間,帝國方面就不曾出手阻止嗎?為什麽直到現在才打電話通知研究所這邊???
——誰能想到在保密級別的研究所裡都不能好好說話,還要小心提防被人直播啊!
——歸根究底,最坑的就是銀都電視台,他們才是無辜被連累的對象!要是有人及時提醒,他們也不可能犯下這樣的大錯!
——真是一群廢物!
面臨絕境時,這世上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保持堅強,更多的人會選擇歸因於外,這一刻,在場的眾人心中充滿了不解與埋怨。
哪怕混亂的大腦平靜了下來,此刻的眾人,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命令安保人員抓捕萊茵嗎?
——對於這個罪魁禍首,別說是抓捕他了,他們簡直恨不得當場將他擊斃。
但現在,面對全世界的審視,有誰敢下達這樣的命令嗎?抓捕乃至擊斃一個無辜的自由民眾,人體實驗的受害者,敢於單槍匹馬闖入研究所,向所有人揭穿帝國黑暗的英雄?
一旦當眾下達這個命令,無異於直接承認#沒錯,帝國就是這麽黑##大家看到的都是真相#,也意味著之後完全沒有了洗白或狡辯的借口,明天就等著被民眾的唾沫淹死,被上頭的大佬瘋狂甩鍋,甚至走上法院的被告席接受審判,成為公務員失格的代名詞。
但就這樣放這個家夥離開嗎?
——那他們怎麽也不甘心!
對方戲耍的不僅僅是他們,而是整個帝國的上層,他挑釁了所有人。就這樣讓對方全身而退,別說他們不甘心,上面的大佬也不會滿意。更何況,誰知道這個家夥就這麽被放走,還會乾出什麽更瘋狂的舉動?
以萊茵所表現出來的滿腔敵意,以及他恐怖的潛力,這是一個不得不清除的敵人!
於是,一群人就這麽僵住了。
抓人也不是,放人也不是,殺人更不行。
況且,電視台的直播還沒中斷呢。他們現在是不是該狡辯狡辯,為自己之前的行為洗白,至少,要否定掉人體實驗之類的事?那就得說服萊茵,讓這個家夥主動配合……
就在一群人瘋狂頭腦風暴,企圖想出一個能完美應付當下局面的辦法時,手機屏幕上的畫面突然一卡一卡的,似乎是信號出了問題,直播無法繼續進行,眼看著就要黑屏。
眾人一瞬間狂喜,那中年男子更是當機立斷指向萊茵,下令道:“把人給我抓起——”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研究所明亮的燈光自穹頂投落,在萊茵腳下照耀出大片的陰影,只見那片陰影不知何時已經融化,如同一片陰森幽邃的沼澤。
就在直播黑屏的瞬間,萊茵整個人驟然下陷,他的身影就這樣融化在陰影的漩渦中。
砰!
唯有擊中空氣的槍聲在眾人耳邊回蕩。
……
“你知道的吧?當你的敵人是一個國家,哪怕你僅僅只是想公布真相,也很難辦到。”
“……他們有足夠的力量捂住其他人的眼睛,將黑與白顛倒,篡改真實與謊言。”
“尤其是,你還背負著恐·怖襲擊的罪名。”
“……在邪惡的恐·怖分子與正義的帝國之間,選擇相信誰,是不需要思考的事情。”
“所以,你必須引誘他們親口承認他們的罪行,在所有人面前,讓一切都無可抵賴。”
“——讓他們無法再用任何借口推諉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