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彪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
他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還保持著理智的思考,這一刻,他甚至寧願自己也像那些被蠱惑的同夥和手下一樣,無知無覺地將對方當做親密的熟人和朋友,至少不用承受這份被詭異與未知所折磨的恐懼……
曜國傳授武道並非不分良莠好壞,每一個有犯罪前科記錄的人都不在傳授武道之列,至少要先通過一系列嚴密的考察才有機會。但《武典》的基礎部分既然傳得那麽廣,就不可能做到嚴格保密,沒有獲得練武資格的人頂多是無法通過正規途徑找人學習,混跡地下世界的人,總會有他們自己的途徑。
自從修煉了《武典》,發現自己進境頗佳,本就膽大心細的謝彪便愈發大膽,帶著團夥幹了幾票都沒被抓到後,他幾乎已生出#偵異司不過如此#的驕狂之心,但此時此刻,這份驕狂生生被撲滅,踏上武道之路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恐懼。
他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
身體內奔湧的內氣給予了謝彪一點勇氣。他很清楚自己目前的修為在曜國都算上等。這就是目前他最大的依仗了。
要拚一把嗎?
默默運轉內氣,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謝彪小心翼翼地觀察那長發青年從百科全書中取出一樣又一樣古玩,然後,是一卷畫。
——身形單薄的長發青年垂著他好看的長睫毛,從那本厚厚的古物圖鑒百科全書中慢慢取出一卷畫,動作輕柔得如捧將融的落雪。
第119章 神秘複蘇Ⅷ
那是一卷看上去頗為精致的畫,露在外面的畫軸兩端泛著漆黑純粹的色澤,上面還刻著一道道未知的紋路,似是某種不知名的花。
謝彪一下子想起了這幅畫的來由。
——那是他們上一單弄到的貨,來自一個小收藏家。原本他們要搶的是對方手中的前朝古董花瓶,但見這幅畫賣相也頗不俗,便順手牽羊一並搶了。
據那小收藏家臨死前的說法,他也不清楚這幅畫是真是假,來自哪朝哪代,只是意外從黑市上淘到,感覺畫的材質非同尋常,畫畫的人造詣也非同一般,應當不是假作,便賭了一把。
這幅畫就是對方的目的?
早知道的話,就不順手牽羊了……
謝彪頓時腸子都悔青了。
但此時顯然已容不得他浪費時間懊悔,他緊緊盯著目光專注在畫卷上的青年,只見對方一動不動摩摩挲著畫軸,似乎要找出每一處可能的破損,目光無比專注,儼然已忘卻周圍的一切,也忽略了謝彪這個大活人。
長發青年緩緩展開畫卷。
“好機會!就是現在!”
身後就是敞開的收藏室大門,內氣飛快運轉,聚於足下,謝彪腳掌用力一蹬地,身形便違背常識地輕飄飄躥起,在半空一扭,如一隻靈活的猿猴一般猛地朝門外竄去。
這一刻,他的動作快如閃電,甚於驚鴻。
但逃生的喜悅還沒湧現,他的臉色已大變。
近在咫尺的大門不知何時開始融化,方形的門框一圈一圈消融,似乎變成了一枚巧克力色的甜甜圈,以門框為中心,天花板、牆壁,高大的紅色檀木櫃,還有大門附近的方形展台,包括展台上未搬完的擺件,地面上深紅色的地毯,這所有的一切,都在飛快融化,像是一大坨五顏六色的顏料混到一起,被不斷攪拌出一圈又一圈彩色的漩渦。
而飛奔向門外的他,便一頭奔入了那漩渦之中,身體也好似不受控制地開始融化,朝著那漩渦中央流淌而去……
“不——”全身的內氣都在經脈內爆發,血管內的血液瘋狂湧動,謝彪幾乎是拚了命地掙扎,但好像有另一種力量降臨在他的軀殼內,主導著他的身體,讓他的每一寸血肉都融化成顏料,歡呼雀躍地投向那彩色漩渦。
謝標看見自己扭曲的臂膀在變形,每一根手指都如顏料一般淌開,與融化的天花板,融化的牆壁,融化的地毯,融到一起。
他看見這被融化的一切都淌向那七彩旋渦,而漩渦中的顏料緩緩流淌,在他視線中繪出了一幅巨大的畫卷。
被昏黃燈光照亮的客廳裡,堆滿佳肴的餐桌前,圍坐著十多道人影,他們的輪廓是模糊的,身形由各色顏料染就,自內而外散發出某種扭曲而虛無的氣質,唯有模糊的臉上盈滿的熱淚,讓人感覺到那發自內心的熱忱。
而坐在主位的人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只有一個虛無的輪廓。
美好、溫馨、和睦、幸福,過於溫暖的氣息幾乎從畫淌了出來,似乎有聲樂與耳畔響起,讓人恍惚以為自己看到了天堂的聖景。
而有幸作為顏料繪製出這樣一幅天堂盛景,成為這天堂的一部分,又是何等的美妙!
無與倫比的向往在他心頭升起,讓他臉上掙扎的表情緩緩放松,變成舒心的微笑。
他感覺自己的身軀於不斷的融化之中向下墜落,似乎落入了那幅畫中,出現在那一張長長的餐桌,成為了這天堂勝景的一員。
與此同時,坐在主座上的人緩緩舉起刀叉,圍坐在餐桌周圍的一圈食客突然便如身上的顏料一樣融化了,桌上的菜肴也融化了,融化的顏料緩緩淌向餐桌……
“不,不,我不要——!”
即將融化的最後,謝彪猛然驚醒!
劇烈的掙扎之中,他即將融化呈一團顏料的身體好像總算感應到了內氣的存在,謝彪幾乎是不顧一切地去調動在顏料深處的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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