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翎理解他的心情,但不能允許他的做法。
老人沉聲說:“他是我們的司令,應該得到應有的尊重,屍體必須得到妥善處理,不可能任由你這樣做。譚栩陽,如果他還在,你認為他會同意你的做法嗎?”
譚栩陽面色硬沉,緊緊抿唇。
“那你們想把他的……身體,怎麽處理?”他紅著眼,嗓音嘶啞。
“這個問題需要進一步討論,現在沒辦法決定。”伏翎保守地說道。
聽到這話,譚栩陽的面色一下變得非常恐怖。
他忽然站直了身子,轉身擋在手術台前,低吼出聲:“不許火葬,更不許解剖研究!”
說到後半句話時,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仍在喪氣的簡呈。
簡呈苦笑一聲,將椅子向後挪了挪,舉起雙手以示自己至少現在沒有這個想法。
伏翎沒有直接回應他的話。
“人死不可能複生,譚栩陽。”老人微啞地說道。
“反正不許!”譚栩陽面色極其恐怖,擋在病床的身前,聲音間隱隱有些崩潰的瘋狂,“誰敢動他!”
伏翎歎了口氣,老人在這一刻仿佛又老了許多歲。
“但他不可能一直這樣躺在這裡。”伏翎說。
“人去世了肯定是得下葬的,這是對逝者的尊重,譚栩陽。”
譚栩陽緊抿著唇,站在床前,沒有絲毫的動搖。
伏翎長歎了口氣:“這樣吧,如果他的屍體真的不會僵硬、不會腐爛,那我可以給你一點時間。關於岑司令屍體如何處理的問題我們之後再進一步討論。但是,人必須留在醫療部內,這是對他基本的尊重。”
“一周吧,給你一周的時間。再長這件事就不好壓了。”他說。
“不,一個月。”
譚栩陽漠然地說:“少一天都不行。現在主旋體權限在我手上,你們要是還想進去,那就得聽我的條件。”
“一個月內除了我誰都不許碰他,”他的面色猙獰,說,“誰敢動他,我就動誰!”
*
“呼,這8號艦隊也太難纏了,既然合約都結束了,它們老老實實收拾走人不行嗎,幹嘛還搞出這麽多麻煩事來。”
“得了吧你,等到時候拿到手的點數比我們高上一截的時候,可別跟哥幾個來炫耀啊!”
“草,看你這話說的,我像是那種滿眼點數的人嗎?但不得不說,岑司令那一仗打得直接把它們全都嚇成了孫子,哈哈哈哈明明是個八級艦隊,但面對我們時候那委婉勁兒啊,嘖。”
“嘿嘿,之前我跟你吹岑司令的時候,你還不理我,現在懂了吧?”
“懂,太懂了!哈哈難怪咱們艦現在這麽多司令吹,岑司令可太值得了!”
生活區內。
四周熙熙攘攘,都是好不容易才排到能夠輪崗回艦休息一天的將刃兵們。
他們贏了戰爭,出了阱,這會兒就算嘴上抱怨,臉上也都是帶著欣喜的笑容。
邰詣修此時就被包圍在這樣的吵鬧之間。他難得孤身一人,安靜地坐到小機器人攤上點了碗面。
他在十一艦內多少算一個小名人,再加上人緣一直維持得很好,認識的人也多,剛坐下不久,就有人熱情地跑來衝他打招呼。
“邰哥!”
一個招呼會帶來一連串的招呼。一時間,他的身邊各種聲音此起彼伏。
按照邰詣修平時在人前的性格,他這時應該微笑著與他們挨個應過招呼,再隨意地與人聊上幾句,然後自然而然會有人坐到他的身邊,與他一起共進午餐。
但是此時,他第一次在人前連笑容都擠不出來。
哪怕只是裝模作樣的勉強笑容也擠不出來。
他沉默片刻,冷淡地向著他們微微頷首,盡到最基本的禮貌之後,就重新低下了頭,自顧自地吃著面。
“咦,邰哥今天心情不好嗎?”
“邰指揮畢竟跟在司令身邊指揮了一路呢,現在肯定也累了吧。”
邰詣修眼眸漠然,沒去理會他們的話。
這副模樣與人們心目中對他的溫和印象大相徑庭,讓人感覺十分陌生。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眾人猶豫了下,不再將話題放在他身上,重新聊起自己的事情。
作為剛剛在外拚搏了那麽久的一線將刃兵們,他們的話題都大同小異。
出阱,星空,異種艦隊,岑司令獨自進行的高能級戰爭,剛出阱時他們所收到的來自人類敵艦的廣播信號……
其中,後兩個話題最為人們津津樂道。
於是,“岑司令”幾字高頻率地出現在他們的談話間。
崇拜,喜愛,憧憬,狂熱……
種種情感不一而足。
岑司令的聲望與日俱增。
人們談到他時,眼裡的光亮都要比平時更為耀眼。
對艦隊的信心、對未來的憧憬、對司令的信任……
都在他們的言語和歡笑間透露得乾乾淨淨。
邰詣修獨自坐在一旁,默默聽著,臉上的表情分不清是喜是悲。
不過總是存在那麽極小一部分人與眾不同。
一名單兵混在其中,白眼一翻,涼涼地說了一句:“可這次指揮又不是他,功勞幹嘛往他頭上算?”
這話一出,立馬像是火花濺進了炸藥桶裡。
周圍的人們紛紛對他怒目而視。有人氣憤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指著他罵:“草,什麽沒良心的狗東西,也不想想當初演習模擬誰做出來的?這整路的逃脫計劃誰做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