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綿微微抬頭， 眼睛紅得像個桃核。

　　“師兄我……”

　　“噓。”

　　俞清隨伸過來一隻手，輕輕地按下了他的頭。

　　他臉稍稍朝門外的方向側了側。

　　林綿明白了。這是等門外的人走再說的意思。

　　他腦袋又垂下了，臉緊緊地貼在俞清隨的身前， 額頭前抵著有一點硬，是師兄的鎖骨。

　　但是林綿沒有覺得不舒服。

　　他們沉默無言， 在屋中以這樣的姿勢持續著， 幾乎一動不動。

　　只有俞清隨的手在輕撫， 安慰他擔驚受怕的師弟。

　　他看著林綿抓著他衣服不住顫抖的細細十指， 將人抱的更緊了一些。

　　屋外說話的聲音不時隔著鐵門傳來， 有討論陣法修複事情的，有指責林綿的，有討論俞清隨的。

　　但對於屋裡兩人來說，他們說什麽似乎毫無乾系。俞清隨面無情緒。

　　只是說到了關於林綿的不好的話，俞清隨就把手捂在林綿上。意思是讓林綿不要聽，沒有關系。

　　他在這裡，什麽都不用聽，沒人可以傷害到他師弟。

　　在這樣的情況下，林綿的呼吸逐漸平緩，眼睛也慢慢變得有些澀了。

　　屋外的有人說時間差不多了，他們也該回去了。

　　一陣騷亂之後，屋外重趨平靜，道師們似乎走了。

　　俞清隨這才松開一直放在林綿頭上的手。使林綿從懷中出來站直。

　　林綿條件反射地道：“對不起。”

　　俞清隨看著他，眼神很平靜。

　　林綿腫著的眼睛垂著，臉頰上滿是淚痕：“我又惹禍了，是我做錯了。”

　　他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這樣而被師兄討厭。

　　俞清隨卻沒有應他這句話，他微微俯身低下頭，使自己視線與林綿平齊：“你覺得我是趕回來罵你的麽。”

　　林綿看著師兄身前被自己弄得皺巴巴的領子。

　　“但我……連累你了，師兄你怎麽知道這些……”

　　“夢境。你在那裡喊了我。”俞清隨簡單的答道。不過林綿並不記得有這一回事，可能是他暈倒之後無意識間做得。

　　俞清隨抬手用指尖擦了下林綿臉上的淚痕，“為什麽要去那裡呢？”

　　林綿聽到這話，身子不由得一抖。

　　他張口幾次，最終還是說不出口。

　　他不想編謊話，也無法說出自己是穿越來的，更難說出……夜晚他聽到的事情。

　　俞清隨垂眼等了一會兒，林綿本以為師兄會生氣，明明這樣袒護了自己，自己卻什麽都不跟他交代。

　　但是一會兒之後，俞清隨垂下眼，拉起了林綿的手腕。

　　“還疼嗎。”他問。

　　林綿有點不知所措的抬起眼睛，才發現自己的手因為方才被繩子勒綁，已經紅腫一片。

　　說實話，以剛剛的狀況，他根本沒感覺到什麽疼痛。現在被一說，他才注意到陣陣刺痛。

　　“沒有那麽疼。”他老實的回答。

　　但俞清隨的眼裡卻閃過一些心疼。

　　“之後給你拿些藥，你要記得用。”他道。

　　林綿點了點頭。

　　俞清隨沒有再追問林綿關於天塹的事。

　　畢竟追究也沒有什麽用了。

　　林綿也意識到這件事，所以過了很久，他有點艱難地抬起頭，問師兄。

　　“師兄，我……是被學府趕出去了嗎？”

　　俞清隨這次沒有看著林綿。他的視線直垂地板。

　　“嗯。”

　　“還有……辦法挽回嗎。”

　　“師父性格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俞清隨說，“而且即便有，我也不會去做。”

　　林綿心頓時覺得很痛。

　　“我知道我做錯了……我，我去求師父，可以麽，我願意受罰，我願意做一切……”

　　但是俞清隨卻拒絕了。

　　“不行。”

　　“師兄，我還想在來溪，我不想離開……你……”林綿聲音越來越小。

　　俞清隨看著他。

　　“小綿。”他是第一次這樣叫林綿。

　　“你聽到師父的話了，就是留下來，你也沒法在成為這裡的學生。最多讓你做雜事。但那樣的話你留在學府中危機四伏。過去總是來找你麻煩的人可能會再來，而我因為大會，很快就要不在學府。”

　　林綿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他發現自己沒有能力告訴師兄，他能好好的保護好自己。

　　“離開學府是好的。你回到凡間生活吧，我會給你安排好一切，你不用擔心。”他側眼看著師弟又眼眶發紅，頓了片刻接著說，“等到大會一結束，我就來找你。”

　　林綿臉色蒼白。他聽完愣了好一陣，開口說的卻是：“真的會來嗎？”

　　“這麽不信我？”

　　“……不是的。”林綿睫毛顫動，掃在眼瞼上。“……師兄，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

　　“如果我忽然變成很……變成很壞的人，你還會來嗎？”

　　這回輪到俞清隨愣了一下。然後他目光緩緩轉到林綿臉上。“來。”

　　“為什麽？”

　　俞清隨很難得地笑了一下。畢竟這一晚上對於他也不算好過。

　　他忽然像往日對付師弟不聽話時候一樣，指節在他的額頭輕輕敲了一下。

　　“因為我是很相信自己的，尤其是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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