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支毛筆,一塊墨錠,一尋紙,三百三十文錢。
黎周周養一頭豬,每日割豬草,混著麥麩一日三頓的養,養一年多,膘肥肉壯的也不過二百來斤,十文錢一斤肉,剛買肉顧兆問了下剔的乾淨的骨頭,一文錢能買兩根大骨頭。
兩百斤的豬,二兩銀子。
顧兆剛還覺得鹽、糖貴,和這個一比,如果不讀書不考科舉,現在的百姓生活算是溫飽安居了。可如果只是貪圖一時安逸,那麽只能求老天風調雨順,求上位者仁厚不加稅,求沒有貪官汙吏,求戰爭不要發生。
科舉是必須要考的。
“這兩本書有嗎?”顧兆將紙條拿出問。
書肆夥計聽聞,說:“有,稍等。”去書架找到了兩本薄薄的書下來,說:“兩本一共二兩銀子。”
顧兆:……
一頭大肥豬一本書。
“有手抄本嗎?我買手抄本。”顧兆立即道。
夥計便遺憾的將書放回書架,嘴裡還嘟囔說這兩本是京城的印刷體字跡清晰紙張又好,翻看存放可以很久不損壞。
顧兆看他家周周很心動,立刻打斷夥計的念叨,說:“就要手抄本,便宜的。”
手抄本是寒門求學的學生抄的,賺個生活花銷,還能鞏固一遍知識。
“手抄的一共一兩銀子。”夥計將手抄本拿下來。
顧兆翻開了下,抄的字比他好看,端端正正的,偶爾有個墨點塗掉,這可是打五折,錯別字理解。於是說:“就要這個。”
黎周周還想著剛夥計說的好的那個書,京城印刷的——
“好不好周周?”顧兆巴巴問。
黎周周便付了錢。
夥計用油紙將墨錠先包好,萬一遇水打濕了,那些書啊紙啊就廢了,東西包好,遞了過去,“承蒙惠顧,一共一兩三百三十文錢。”
兩人從書店出來,顧兆手裡拎著東西,黎周周交底說:“相公,其實這些年我攢了有三兩四貫錢的,那兩本印刷的書我們也能買的。”
“沒想到我家周周還是個小富翁。”
相公又說些他聽不懂但他知道在逗他的話了。
顧兆玩笑完,端正態度說:“我知道周周疼我,只是這讀書不是一朝一夕的,今天買兩本,以後還要買,書看不完買不完,紙筆用完了壞了也要買,這些東西便宜的就夠用了。”
平日裡在家,相公玩笑逗他還會像個小孩撒嬌,黎周周喜歡,現在相公正正經經說話,黎周周說不上來,隻覺得相公可靠穩重,也很喜歡,不由說:“好,都聽相公的。”
東西買完了,正好晌午,早上帶的饅頭又冷又硬,兩人饑腸轆轆,黎周周帶著相公去了面攤,要了一碗素面一碗肉面。
素面三文錢,肉面五文錢。
老板上了面,粗瓷碗量也足。
黎周周將肉面推到相公面前,顧兆沒拒絕,只是用木杓子,將淋在上面的肉醬分了一大半到了周周碗裡。
“誒相公我不用——”
“是誰剛剛說‘都聽相公’的?”
黎周周說不出話,心裡甜,乖乖吃了,想著下次還是兩份都要肉的,這樣相公能吃好。他將帶來的饅頭就著熱面條吃。
相公飯量小不用。
面攤上還有食客,黎周周吃麵時,就聽到有人說他和相公,說不像是夫妻,猜是兄弟的,他是哥哥,相公是讀書人弟弟,黎周周有些不愛聽這些。
“周周饅頭我啃一口。”
黎周周回過神,將饅頭他沒啃過的地方掰下來遞給相公,誰知道相公沒接,而是湊過來就著他手裡這塊啃了口。
“我看你這麽吃好香。”顧兆含糊說。
黎周周臉都紅了,低頭吃麵條,說:“相公,還要嗎?”
“不用,我就嘗一口,不然面條吃不完了。”
這下子,背後說話的食客知道兩人是什麽關系了。一人說:我就說了剛聽見大個子叫讀書人相公了,你還不信,非要和我強。另一人說:那麽高,怎麽可能是哥兒,沒想到還真是。
另一人又說:你管人家高不高,人家夫妻倆恩愛都分一塊饅頭了。
黎周周聽完偷偷看了相公一眼,相公一定是聽到了,才故意咬他的饅頭。
午飯吃完,兩人歇了會腳,這才出鎮子回家。回去途中,顧兆又歇了一次,等能看到西坪村的麥田,已經余暉灑落。今天還是他腳程拖累,如果按照周周的走法,早上也不用起太早,六點差不多出發八點到,下午三四點到家還能像往日做完飯,吃完了天才黑。
今天是要點油燈吃飯了。
“爹會做。”黎周周說。
到了家麻黑,兩人剛進院子,黎大就說:“鍋裡還有雜糧粥,你倆吃了歇會。”他倒不擔心周周。
“謝謝爹,爹吃了嗎?”顧兆幫老婆卸背筐。
黎大看顧兆兩隻胳膊抱背筐,眉頭一跳,回頭還是跟周周交代聲,殺隻雞,冬天了給顧兆好好補補,這樣子怎麽成。
“吃了。”黎大說完進了屋。
顧兆將筐放地上,先把筆墨紙硯書放回去。黎周周單手輕松拎著竹筐去了灶房,灶頭柴火只剩一把,他揭開鍋蓋一看。
爹煮粥就是拿不住,下手重,每次跟吃乾飯一樣。
趁著灶膛火光,黎周周收拾買的東西,鹽倒鹽罐裡,醋放著,家裡的那半壇子吃完再拆,買的果脯,相公喜歡泡水喝,粗茶葉,還有相公要買的大骨頭,說和蘿卜一起燉著喝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