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全然不顧女兒死活。
孟見雲半晌沒說話,這會動了動嘴,想說卻不知道說什麽。顧兆一看就知道這小子想求情,讓他家買了梅子,只是又忍了回去。
看著硬骨頭也是個心軟的。
“他不說,你臉上欲言又止的想說什麽?”顧兆問方六。
方六說:“老爺,我買人時,聽附近的災民說,‘我家閨女清白乾淨,老爺要買帶回去’,這暗含語意……”
就是梅子不乾淨失了清白。
“那也是那些人害的逼的。”孟見雲忍不住開口,娓娓道來:“屋裡太冷柴火快用完了,我爹和大哥去撿柴火遲遲沒回,我娘帶我就去找……”
父子倆挨著山腳下撿柴火,沒敢進深,誰知道雪塌了,正好把父子倆埋進去了,孟見雲和他娘找到時,他爹凍死了,大哥還有一口氣,回去了裡被雪壓塌了。
之後就是流落勉強度過了幾日,實在是沒法子,孟見雲他娘帶著倆兄弟上京,混在了流民中,寧西州的知州不許災民上京,幾個道都設著官兵攔著。
他娘就被打死了。
倆兄弟相依為命的一路跟著災民一起走,走的麻木也不知道到哪裡去哪裡,途中就遇到了梅家一家四口。
途徑一村裡,梅家人把大女兒賣給村裡的鰥夫當媳婦,換了吃食銀錢,也算是給梅子找了去處,結果後半夜那戶人家就不認帳,說梅子失了清白不是黃花大閨女。
沒落紅。
孟見雲不知道什麽叫落紅,因為後來的一路,梅子她娘都在罵梅子,說梅子心大了背著她幹了什麽不清不白的勾當……
“……後來還有兩次,梅子她娘說反正已經不值錢了,就、就拿著換。”
孟見雲十二歲,不知道拿啥換,他大哥說那一窩不是啥好東西,包括梅子爹娘還有弟弟都是狼心狗肺的,用梅子換吃的,還摳著隻給一口打發了。
他大哥可憐梅子,運氣好撞見了凍死的野雞跟村裡人換了十來個饅頭,給了梅子半塊,“……第二天我睡醒來,我哥不見了,在外頭遠遠的地兒找到了我哥屍體。”
孟見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到如今都不知道誰打死了他哥。
那些十來個饅頭本來是該慢慢吃的,熬一路,饅頭被搶空了,都是那些災民,同他們一道走的,肯定是這些人。
孟見雲恨極。
“我第一次去災民棚,隊長說你夜裡偷摸打死了人,夜裡黑那打人的身影瞧著消瘦,自此後同棚的災民都離你遠遠的,那個人是梅子打死的吧?”顧兆問。
孟見雲咬著唇但他不想瞞老爺,便嗯了聲。
顧兆點點頭,覺得孟見雲這小孩有幾分鐵骨還義氣,只是驟然親人相繼離世,大哥又是這般慘死,難免有些激憤,才十二歲再看看。
方六覺得主人家是不會買了,這梅子雖然可憐,但失了清白那就是汙糟不乾淨了,手上還沾著人命——
“明天去買回來,再請了大夫來看看,盡早辦了。”黎周周跟方六吩咐,明天就年三十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請到大夫。
孟見雲都沒想到夫人會答應了。
“成了你們下去吧,天也不早了。”顧兆知道周周心軟,等門一關,黎周周說:“先買回來,盡量治治傷,要是能救活了,醒來發現人不好,性子左了偏了,那就賣給牙行。”
顧兆點頭,“福寶身邊的是要慎重,你心裡有數就好。”
第二天年三十,一大早顧兆黎周周拿著禮,抱著福寶去梁師兄府上給老師拜年。方六先趕車送老爺夫人去梁府,再去城外買人。
“回來就不必趕著過來了。”顧兆跟方六說。
他借師兄車用用。
到了梁府,顧兆拿著禮,黎周周抱著福寶。福寶出門拜年,身上穿的喜慶,大紅色的襖子,頭戴一頂兔毛帽子,是出門在外見什麽都笑,沒辦法,一入冬就在家裡玩,能出來了自然高興。
梁府門房開了門,行禮,接了禮,客客氣氣送顧大人一家到了第二道門處。梁子致得知顧師弟這麽早到了,出來迎。
“師兄過年好啊。”顧兆拱手見笑說道,還要做引薦介紹他家周周和福寶,就看師兄兩眼看著福寶滿是慈愛,說:“可是福寶?”
“是啊,我和周周的兒子,小名福寶。”
梁子致先是見了師弟夫人,頷首點頭,道了聲黎夫郎好。黎周周便喚一聲梁師兄好。
這是兩家親近了這般稱呼,要是外人客氣些要喊黎周周顧夫人的。
“福寶叫師伯。”顧兆說。
“蘇伯好。”
福寶在家時學了拜年,這會拱著小拳頭認認真真說。
梁子致樂的高興,說好你好福寶,哪裡還有翰林院時的冷清模樣,招呼三人進屋坐著說,“老師在等了。”
一起進了正院堂屋,孫沐坐在正位上。
黎周周放了福寶在地上不抱著了,顧兆是撩開了袍子跪地給老師鄭重行了大禮,再說過年的吉祥話。
孫沐笑呵呵的讓起來給發了紅包。
顧兆厚臉皮收下來了。
顧兆是徒弟行跪拜大禮磕頭沒問題,黎周周就不用了,作揖禮他學過,端正行了作揖禮,福寶是看看爹爹,再看看阿爹,先是噗通跪地上,端端正正磕了頭。
“四虎,年年好呀。”
又自己爬起來學著阿爹作揖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