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管縣令便不急了,想也是這個理。
顧兆打馬一路過去,才見到真正的容管百姓生活,不由心中酸楚,他們一路騎馬,衣著不同,所到之處,百姓見了皆是膽戰心驚寒顫害怕,要是下馬問村民話,這些村民要麽聽不懂要麽聽懂了避重就輕的回話。
都好著,糊口嘴,沒什麽。
問起當地有沒有強壕欺壓百姓的,這說的是李家。被問到的百姓連忙擺手說沒有,有的神色猶豫了下,也說好著,沒欺負人。再問就不開口了。
顧兆最初以為是這些百姓受李家威脅,才不敢吐露實情真話的,可後來覺得有幾分不對——這些村民提起李家來,眼底是又怕又有幾分愛戴。
“大人不必問了,小的知道啥情況。”昭州跟來的衙役說。
顧兆點頭示意讓講。
衙役有親戚在隔壁吉汀,但情況與容管大差不差,回起話來也是再三斟酌,說:“這邊糧食少,大家夥填肚子多半是要靠海裡過活,打來的魚蝦蟹,只有李家收,雖然錢給的少,可要是不給李家收,那只能爛在家裡,這路又難走,總不能一家老小扛著魚桶親自送府縣、送昭州去……”
賣給李家錢少,總比不賣一分不賺強。
這就是壟斷。顧兆知道,可這問題真的棘手,管你有多大的官,上頭髮了命令倒是輕松,可底下的不聽不乾,你總不能把李家一族全都砍了吧。
“再者李家其實對村裡漁民也不錯,我聽說,大姑那村裡有個老頭得了急症,還是本村李家人借了騾車給送到鎮上去的。”
“村裡誰家紅白喜事了,李家人也出力幫忙,這在村裡不靠李家不成啊。”
又是榨取村民利益,又是小恩小惠拉攏施著。
“……有時候打撈時跟隔壁一族一村發生了糾紛,也是李家人出頭了事的。怎說呢,日子過得是窮了些,可要是沒了李家,那就真活不下去了。”
衙役話裡話外意思都是李家不錯好的,顧大人別動李家主意了,不然村民怎辦?
顧兆看了眼衙役,記下這人,說:“要是路修起來了呢。”
“大人這就說笑了,就算路修好了,誰家還能為了一筐魚跑個大老遠送到昭州去。”衙役覺得費事。魚也賺不了幾個錢。
顧兆笑笑說了聲也是,目光移到了別處上。
椰子樹。
高高大大隨處可見的椰子樹。這是好東西啊。
“大人這是椰子樹,每年七八月熟了,那椰子汁香甜解渴,要是走路可千萬別往椰子樹下頭去,容易被砸著。”
容管與吉汀如今面上是產業單一,只有海底東西魚蝦蟹之類的。可其實東西也不少,活的能做成乾貨,再送中原,中原吃不慣了,那便還有這椰子——
椰子好東西,椰汁解渴,椰肉能做椰油,可以做椰子香皂,炸椰油的時候剩下的椰渣烘烤過後還是椰蓉。
主要是椰皂、椰蓉都是比較好運輸的。
謀生的產業不單一了,當地百姓就不需要依附李家了,不過這塊市場骨頭,得需要其他當地人來啃,官方在後頭扶持,一家獨大變兩家掙,兩家變三家。
攤散開來,商人才會想了法子提高給百姓的福利,而不是去壓榨了。你家給的工錢少,不收了,我去別家乾也是一樣,我不打魚那我摘椰子。
“你剛說,和李家起爭執的是誰家?”顧兆問。
衙役便說:“我大姑那村子多是陳家,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陳家?”
“回大人,不是昭州城的陳家,昭州這裡陳姓是大姓。”衙役回。
顧兆想沾了個陳字就成了。
要奪李家的肉,第一口是最難躲,旁的商賈鄉紳自然不敢沾,可陳家不一樣,有了這第一口開了個頭,剩下的扶持下本地的其他姓氏宗族。
“成了去別的地轉轉。”
在容管就待了兩天,石灰石倒是有,不多,就在一片都是礁石海灘處,地段離府縣遠,要是修路那自然是先緊著這邊的村鎮修,才好運送到府縣——可一想到這容管縣令的幾個本事,暫時不提修路。
顧兆肯定,他要是說這裡能用,那容管府縣才不管百姓運送方不方便吃不吃力,又不是他親自上陣,也不稀罕先給村鎮修,自然是先修府縣的路——整齊氣派嘛。
能做面子工程的官,你還指望他幹什麽。
顧兆這次來容管,只收了容管鄉紳捐銀共三千兩,將肥田法子交代下去,讓容管縣令吩咐百姓種田時用上——
“可大人,這石粉是何物?”
顧兆:……
“罷了不急,今年收成時馬上就到了,容管的修路水泥廠你先不用管,百姓地裡莊稼先緊著。”
容管縣令連忙是拍馬屁說了一通大人體恤民情愛民如子這類話。
顧兆笑的像個糊塗官,說不留了,要走。縣令又是一番熱情挽留,然後親自出城門相送,見顧大人帶隊伍真的往吉汀去了,長長籲了口氣,“可累死我了這兩天,跑來跑去的。”
“姑爺辛苦了。”師爺給遞帕子。
縣令擦了擦汗,想了一通,說:“這顧大人來咱們容管三四日的功夫,就轉了圈,肥田也沒讓我乾,修路也說不礙事先停一下,那來幹啥?還真是來撈銀子的?”
那昭州的陳家送回來話說什麽顧大人要小心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