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知州大人肯定不在意,昭州遠路能有什麽,現如今則是賣一份臉面,那是給的兩浙梁家。
“嘗嘗吧。”
等罐頭一打開了,夫妻二人瞧見這一碟子晶瑩剔透的圓球,再看那隨禮的帖子上寫的荔枝——
當即!!!
尋常百姓吃不起荔枝罐頭,可菠蘿罐頭是能嘗一嘗的。
就像梁從所說,中原、北方這都秋冬了,能有什麽新鮮的果子?現如今尋常百姓家裡,若是吃果子,那就是本地十月多下來的果子,洗乾淨切片曬幹了,成了乾果。
像是中原多吃乾棗、柿子餅。
宛南州城北角裡有一家小食肆,這家店賣的是羊肉湯,開店的是兩兄弟,弟弟左手有些不利索,哥哥腿有些跛,可能因為這關系,兩兄弟做買賣十多年,從沒為利益鬧過要分家念頭。
一人力短,兄弟二人合起來了,才能頂人家全乎男人,自然是要守望相助,才不會被欺負過去了。
這家小店不大,不過每月盈利也不少。
不然這樣殘缺的倆兄弟如何各自娶妻生子的?自是有些門道。
兄弟二人做的羊肉湯那是味道鮮美卻半點不腥膻,裡頭的羊肉也給的料足,喝湯還送一張臉一樣大的薄餅子,餅子是死面的,自然不是精白面,裡頭摻了地瓜磨成的粉、小米,烙出來,是略微發黃的顏色,吃起來口感不像白面那麽精軟,還有點糙。
可這糙也有糙的好,泡了羊肉湯,硬的餅子略略吸一下湯汁,那滋味可不能提了,一個字——香!
一碗湯下肚,唏哩呼嚕連著一張餅,就是個成年男子也是吃的肚子飽圓,若是女子吃,那一碗湯送的餅,還夠家裡兩張孩子的嘴。
若是老熟客,不夠了,老板娘杓子還能給你再添半杓湯——自然這次送的湯那不能給你打多少肉了,只有湯。
四口的一家子,兩碗湯是夠夠的了。
“老范這帶著媳婦孩子去哪啊?”巷子裡人故意問。
“你這人故意的啊。”老范不在意,笑談:“天冷了,這不是才發了工錢,去兄弟倆那兒喝碗湯暖和暖和,省一頓做飯了。”
“你這日子好啊。”
自己做一頓飯才能花幾文錢,去手抖腿跛的兄弟倆羊肉湯館子吃,這就算是點兩碗,不得花個三十多文了?還是老范有本事啊,識的幾個字,在官學裡頭當差,一月就有七百文錢,吃啥不夠啊。
還是識字好,識字能掙錢。
老范帶著妻兒,他和妻子一雙兒女,小兒子才四歲,大閨女六歲快七歲了,進了館子,店裡弟弟招呼:“范哥來了啊,靠角落的桌子才收拾乾淨,避風,范哥你和嫂子帶孩子坐這裡吧?”
“成。”
一家四口是夏日天熱不常來——除了老范,愛吃這一口。到了秋冬,一個月勤了能吃三四回,熟門熟路的坐下,要了兩碗湯,自然是老范一人一份,妻子同孩子吃一份。
尤其是小兒子才四歲,喝兩口湯一口餅子就飽肚了。
沒一會湯上來了。
老范便擼了袖子,端著碗也不嫌湯,喝了一口,舒坦的整個人松快了,倆孩子坐在那兒笑,小兒子更是學了父親樣,被他娘叮囑著:“慢些,你可不敢學你爹,你爹那是鐵舌頭不怕燙,你小心燙壞了舌頭。”
說晚咯,小兒子已經舔了一小口,舌尖尖燙的吐出來哈氣。
老范哈哈笑,妻子則嗔怪,“你還笑,都學你呢。”
“都幾回了?怎還沒練出來呢?”老范不在意,說:“男兒郎,燙個舌頭尖有甚?多來幾回就練出來了。”
可見這舉動以往也沒少來。
范小郎是哈著氣,喊著阿娘疼,他阿娘則是氣說:“你活該。”可到底是心疼,倒了一些溫涼的水,讓兒子慢慢喝,先別吃羊肉湯了。
此時門外有推著貨車的,上頭擺著七八個矮墩墩的壇子,一人推著一人扶著,都是倆精壯的漢子。
“老板,要罐頭嗎?昭州貨,可好了。”
店裡人不多,弟弟說:“什麽昭州貨?賣罐子的,多錢一個,正好碎了個罐子。”就是不懂,這瓦罐不稀罕怎麽還倆人送到街上賣?
“不是罐子,是罐頭,裡頭裝著昭州的果子,甜水菠蘿罐頭。”一人答。
另一人怕羊肉湯館不要,忙說:“是新鮮的果子罐頭,咱們宛南州見都沒見過吃都沒吃過,這八罐子菠蘿罐頭,也是借我家院子的京裡老板留下的,當時開了一罐,可好吃了。”
這也是倆兄弟,知道宛南州城裡就羊肉館倆兄弟好相處和善,當即先跑到這家店來賣罐頭了。
“多錢一罐子?真有你說的這麽好?”
“一百五十文一罐子。”賣罐頭的哥哥是記著梁老板的價,說最低就要一百五十文,這幾個稀罕,隻管往上報。可倆兄弟哪裡敢啊,一路上商量好了最低價。
羊肉館大哥是驚了,啥東西這麽貴?當即說不要。
“瞧瞧這罐子大,裡頭裝的多,您零散賣,能打個十來小碗呢。”
“對啊,昭州貨,流光綢就是昭州的,這不會騙你,京裡老板買了許多呢。”
流光綢?
老范可記著這東西,那是搶手貨,夏日裡宛南州許家鋪子上了,他給媳婦買了一塊,那花色、那質地,夫妻感情也是蜜裡調油的又恩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