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可以這麽說。”幽靈先生說,“如果你們都‘察覺’不到這種危險的話,那麽危險可能就完全不存在,也不會發生了。”
加勒特愕然說:“如此唯心?”
幽靈先生:“……”
到底誰才真正來自於唯心的世界啊?
他忍不住暗自腹誹一句,面上的表情仍舊十分平淡。他只是說:“神明的力量范疇,不是嗎?”
加勒特不禁嗤笑了一聲。他是那種的確承認神明的力量,但是卻不屑於尊重這力量的人。不過他也還是問:“所以您知道這陰影是來自……算了。”
他突然停了下來,頗為意興闌珊地說:“我還是不知道為好。”
“並不是非得保持無知的狀態。”幽靈先生說,“只不過……”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加勒特打斷了。加勒特說:“只不過得有與之相匹敵的力量,是嗎?”
“的確。”
“而我們就不幸地踏入了神明的陷阱。”加勒特喃喃說。
他們都沉默了片刻。
“……你是神嗎?”加勒特突然問。他沒有用敬稱。
“現在還不是。”幽靈先生客觀地說。
“所以你會成為神,幽靈。”加勒特眯了眯眼睛,“那麽,你會像這位不知名的神一樣,隨手扔下一片影子,就將我們困在其中嗎?”
“我認為這種做法沒什麽意義。”幽靈先生同樣客觀地說,“另外,我也不希望我這麽做。”
他其實很難確定,如果他的意志真正突破到100的話,他的靈魂、本質是否會發生什麽變化。有的時候,他感到神明與人類更像是兩種不同的物種。
他不認為這其中有什麽高低貴賤之分——如果傲慢一點說的話,在命運面前,神與人平等而立,至少他的心態是這樣的——但是,雙方的確不同。
他沒打算拋棄人類的身份,而安緹納姆似乎也寬容地為他做好了準備,盡管那準備隻持續一年的時間(也就是到明年年初)。
歷史學會的那場表彰儀式的效果是意志屬性臨時加一點,每年舉辦一次,那麽持續時間恐怕就是一年。但是,在安緹納姆已經沉睡的如今,他不認為明年的表彰儀式會有這般強大的效果。
所以,他只剩下這麽多的時間。只有在這段時間裡,他才有把握直面“陰影”。
“……另外,關於你們遇到的那位神明。”幽靈先生微微笑了一下,“祂是我的敵人。”
加勒特有些愕然地聽聞這話,他立刻便反應過來,意識到幽靈先生過往的所作所為恐怕都是為了對付這位敵人。
他不禁問:“但是,我們以前從未在福利甌海遇到這種事情?”
他們曾經無數次出海,也早已經聽聞了那些“傳說”,知曉了那些信息……為什麽之前他們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事情發生了變化。”幽靈先生言簡意賅地說。
加勒特緩慢地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詢問什麽。他便轉而說:“那麽,我們會嘗試您提議的那個方法……先試著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再說。”
“祝你們好運。”幽靈先生說。
“對了,還得感謝您。”加勒特說,帶著點慢悠悠的笑意,“如果不是您的紙牌遊戲和您發明的儀式,那麽,船上的水手恐怕早就崩潰了。
“現在,他們幾乎是帶著點泄憤的意思,去攻擊那些他們認為可能是現在這事兒幕後黑手的舊神牌。船上的氣氛甚至挺其樂融融。”
幽靈先生一時間無言以對,他得承認這事兒讓他的心情多了點哭笑不得的成分——有時候,無心插柳才有可能柳成蔭?
這已經是霧中紀的第五個世紀的開頭,費希爾世界的人類已經在逐漸擺脫舊神的影響,尤其是在生活上。但是在心理上,這種影響很難徹底擺脫,特別是這個世界仍舊殘留著超凡的力量。
但是,奇妙的是,命運紙牌好似做到了這件事情,好似真的如同其名字一般,改變了人們的“命運”。
在未來的某一天,當人們提及舊神,年輕的孩子或許會對命運紙牌的舊神牌上的種種信息、數據如數家珍,卻對歷史上那些曾經統治著這個世界的舊神一臉茫然。
幽靈先生的確不希望人們遺忘安緹納姆,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他又希望世界呈現出嶄新的模樣。
……費希爾世界終將會是費希爾世界,以費希爾文明命名的這個世界。
他與加勒特告別,然後返回了深海夢境。
在最初的思索與考慮之後,那絲凝重總算是慢慢浮現在他的心中。
“陰影”脫困了嗎?阿莫伊斯徹底隕落了嗎?
他的確傾向於這種可能。說到底,正如加勒特說的那樣,他們在過去無數次航行於福利甌海上,卻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為什麽這一次偏偏遇上了?就真的這麽倒霉?
……好吧,也的確有可能是因為倒霉。
但是,也有可能是因為“陰影”脫困了。祂離開了福利甌海,離開之前,祂或許無意中留下了屬於自己的一絲力量或者痕跡。
而加勒特他們就倒霉地撞了上去。
……這片陰影必定屬於“陰影”,唯一需要考慮的問題也就只有,這片陰影究竟是在什麽時候出現的。
加勒特他們是在福利甌海的東北面遇到這片迷霧的,當初琴多探索福利甌海並且繪製海圖的時候,當然也經過了那片地方。琴多並未發現什麽異樣。這就更加深了“陰影”脫困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