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列斯想說什麽。
卡羅爾製止了他:“歷史學會是一個十分務實的組織。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沒有那麽在意舊神的汙染。在我們搜尋時軌、複現儀式的過程中,這是很容易就出現的現象。
“一切的評判都要看他們的所作所為。”
西列斯點了點頭:“我明白。”
或許未來有一天,啟示者能夠擁有某種方式屏蔽舊神的汙染。然而,在這個時代,在西列斯只是閱讀了一份手稿,就直接沾染了舊神的汙染的時代,他們無能為力。
西列斯思索著是否有必要將那份利昂手稿的事情告知卡羅爾,但是最後他暫時保持了沉默。現在最重要的是布魯爾的事情。
卡羅爾也沒有多說什麽。他蹲下來,注視著布魯爾空洞的、死灰的雙眼。
過了片刻,他低聲喃喃:“這是我所有帶過的入門的啟示者中,第一個連入門課程都沒有完成,就直接死於非命的啟示者。”
西列斯說:“我們防不勝防。”
“是啊。”卡羅爾歎息了一聲。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東西,給西列斯看了一眼。那是一個小小的冠冕,整體像一個戒指一樣大,上面的寶石和貴金屬仍舊璀璨,但是卻有一種奇妙的時光撫摸過的痕跡。
西列斯看了一眼,確認這種感覺來自於這個冠冕那種……脆弱的、不堪一擊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一樣的薄弱感。
“‘死亡的最後歎息’。”卡羅爾說,“這是這個冠冕的名字。能想到什麽嗎?”
西列斯說:“死亡盡頭的幕布?”
“是的。”卡羅爾說,“傳聞中,死亡與災厄之神,撒迪厄斯,是一團頭戴王冠、身披鬥篷的黑色霧氣。祂的鬥篷就是人類靈性的去處,祂的王冠就是人類意志的凝聚。”
西列斯心中微怔。
在他遊玩的跑團遊戲中,每個角色都有三個基本屬性:體質、靈性、意志。而卡羅爾在這裡就提到了兩個。他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巧合。
“靈性和意志。”西列斯低聲說,“這究竟是什麽?”
“我也不怎麽清楚。”卡羅爾說,“總之,撒迪厄斯庇佑的超凡力量者,被稱為亡靈使者。每一個亡靈使者的手指上,都佩戴著一個小小的冠冕。據說那是他們用以驅使亡靈的工具。”
西列斯心想,死靈法師?
不過聽起來,這個世界對於靈魂的定義比較複雜。
西列斯沒有在這個時候多想,斟酌著語氣說:“所以,我們可以復活布魯爾嗎?”
“復活?並不是。”卡羅爾搖了搖頭,“我們只能短暫喚醒他的意志。曾經獲得撒迪厄斯庇佑的亡靈使者們,他們似乎有機會復活死者。但是我們做不到。我們只能與已經死去的人短暫地溝通一段時間。”
“冠冕……對應的是意志。”西列斯說,“我們是在與死者的意志交談嗎?”
“或許吧。”卡羅爾含糊地說,“我沒怎麽使用過這個儀式,不過聽學會裡一直研究這個儀式的人說過,人類死後,靈性消散,脆弱的意志已經無法驅使沉重的軀體。”
西列斯琢磨著這個說法。
靈性,就像是——粘合劑?橋梁?將意志與身體連接在一起。西列斯這麽想。
卡羅爾也沒有再繼續說自己一知半解的想法,他轉而說:“這個儀式名為【死者的話】,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讓死亡一天以內的死者,與我們短暫地交談一段時間。”
“他會記得之前發生的所有事情嗎?”
“很難說。”卡羅爾說,“死亡的恐懼可能會使他們忘記許多事情。”
西列斯緩緩點了點頭。
接著,卡羅爾將冠冕模樣的指環戴到了自己的左手食指,然後輕輕用這個手指的指腹碰觸著布魯爾僵硬冰冷的額頭,在那兒緩慢而勻速地畫著一個圓圈。
在第七個圓圈畫完之後,卡羅爾收回手,開始低聲倒數:“七、六……三、二、一。布魯爾·達羅,醒過來。”
西列斯感到周圍原本晴朗、明亮的氛圍突然一下子變得有些陰森起來。他說不上來那究竟算是他的錯覺,還是周圍環境真的發生了什麽變化。
他看見布魯爾空洞的眼珠突然轉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卡羅爾手指上的冠冕指環驟然破碎成塵埃。
“殺……”布魯爾的嘴巴張合著,發出的聲音沙啞而乾澀,讓西列斯完全聽不出來這居然是布魯爾·達羅的聲音,“殺了。我。”
卡羅爾沉穩地問:“誰殺了你?”
布魯爾的下顎像是木偶被絲線操縱著一般,緩慢地挪動著。他仍舊躺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著上方。
最後,他說:“我說,殺了我。然後,她就,殺了我。”
第37章 注意事項
她?
西列斯微微一怔, 幾乎憑借直覺聯想到了布魯爾的未婚妻。
是他的未婚妻殺了他?
卡羅爾用手指搓了搓自己原本佩戴著冠冕指環的那個地方,說:“你的未婚妻?”
“是……她。”布魯爾沙啞地說,“我, 愛她。她也,愛我。所以,殺了我。”
西列斯沉默地聽著,就現在的信息來看, 除了得知布魯爾的未婚妻是殺人凶手之外, 他們什麽也不知道。他們更加不知道的是,為什麽布魯爾的態度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