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突然感覺——“您的演技可真不錯。”——這句話好像帶來了一些什麽觸動。
一個舞台、一段台詞、一場演出,然後,觀眾的反饋與讚美。盡管簡短,但是,發生在孤島上的一切仿佛已經成了一段定格的畫面。
……而他親自參演。而祂親自參演。
幽靈先生恍惚了一瞬。在這一刻,在他未曾操控的情況下,一號人偶突然自己開口說:“我之前就說過了,站在舞台之上的角色,就要對得起自己的劇本。”
“……這也算在其中?”加勒特瞪著他,有點不可思議地問。
“你的確認識幽靈先生和西列斯·諾埃爾教授。但是幽靈先生不是諾埃爾教授。”人偶有點不耐煩地說,“他們是不一樣的。
“這裡是夢境——而那裡是現實,每個地方有每個地方的規則,舞台就是規則的限制范圍。所以,諾埃爾教授在現實就必須受到汙染,規則所限、劇本所限。”
加勒特的眸光突然動了一下,他說:“黑暗之海?”
人偶拍了拍手,稚嫩的聲音中蘊藏著一種滿意的笑意:“是的,吉爾古德先生,您終於反應過來了。我在說黑暗之海。”
“黑暗之海和這兒有什麽區別?”加勒特懷疑地問。
“是聯通的,但也是隔絕的。”人偶說,“我沒法很清楚地告訴你,畢竟那地方……不太一樣。”
加勒特皺了皺眉,有點不滿地反問:“那你能告訴我什麽?哦,別說現在你也得遵守西列斯·諾埃爾的劇本。”
“不,我只是幽靈先生的人偶。”人偶說,“我又不是諾埃爾教授。我只是用第一人稱轉述幽靈先生的話。但你指責幽靈先生,那我就得反駁你這樣的話——遵守劇本才是對的。”
加勒特露出了一個微妙的表情。他看起來有點不想玩這種角色扮演的遊戲,但是又在權衡這段合作關系是否能讓他忍受。
“……好了,人偶。”幽靈先生突然開口說。用米德爾頓語。
他偏頭看了正坐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偶,讓它閉嘴,並且用眼神示意自己回頭再跟它聊。
隨後,幽靈先生望向了加勒特。
“哦,您的米德爾頓語真不錯。所以您之前為什麽不用米德爾頓語跟我聊天,而非得通過一個人偶?”加勒特敏銳地問。
幽靈先生語氣平淡:“我之前不是用米德爾頓語跟你說過一聲‘晚上好’?”
加勒特:“……”
他的表情看起來在爆發邊緣。
幽靈先生微微笑了一下,又轉而說:“只是當時我剛剛得到人偶,認為有必要嘗試一下它的功能。我可以操縱它,進而來跟你對話,這聽起來相當有趣,不是嗎?”
加勒特的表情看起來是在說,他一點兒也不覺得這事兒有趣。
“所以你究竟算是什麽?”加勒特忍不住問。
他之前曾經問過這個問題,但是幽靈先生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當時幽靈先生也提及了黑暗之海。
“夢境中的幽靈。”幽靈先生說,“這就是我的身份。”
“……但你剛剛說,‘得到’。”加勒特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在說那個人偶。
幽靈先生回答說:“夢境中總有各種各樣的東西。這是個神奇的、廣闊的世界,所以我能從中得到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加勒特看起來並不是很認可這一點。
“我們該進入正題了。”幽靈先生說,“關於黑暗之海。我需要去黑暗之海救人。而救人的結果是未知的,我必須得提前告訴你這一點。”
這一次加勒特的夢境場景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洋,他們兩個站在一艘船的甲板上。幽靈先生從未見到過這艘船,他懷疑這就是加勒特曾經毀掉的那艘船,不過他認為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戳人傷口。
他只是說:“亞爾佩特的靈魂誤入了黑暗之海。”
加勒特皺了皺眉,他相當冷酷地說:“這是個舊神追隨者,讓他死在黑暗之海也沒什麽問題。”
幽靈先生承認這種說法在某種程度上是有道理的,盡管亞爾佩特曾經無辜,但是他如今的確已經是瘋狂的舊神追隨者。不過,事情也並不能單純唯結果論。
幽靈先生不置可否地說:“但是,我不希望某些‘東西’出現在現實中。只是亞爾佩特的靈魂誤入了黑暗之海,他的身體仍舊在現實中。”
只要亞爾佩特的身體仍舊活著,只要亞爾佩特的靈魂不在身體之中,那麽他們就得考慮從黑暗之海中救人。況且,幽靈先生自己其實相當自責於過去這段時間的疏漏。
他認為,如果他能在更早之前意識到不對勁的話,那麽亞爾佩特或許也就不會斷手了。在亞爾佩特的出事中,至少有一部分因素,是因為他們的置身事外。
加勒特似乎想說什麽,但是最後,他攤了攤手:“沒問題,您想救人就去救。”
幽靈先生便轉而說:“我記得,你之前曾經提及,老水手之間流傳的一些傳聞?”
“你對這些事情感興趣?”加勒特說,“好吧,其實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有一些老水手認為,在正常的福利甌海的……上面?外面?
“總之,那好像還疊加了一層……‘陰影’,或者其他什麽東西。像是另外一重意義上的海洋。在某些偶然的情況下,一些水手會進入那片海洋,然後永遠也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