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瞞過了那群人,他們一直沒什麽動靜。但是,現在我們要離開了。我有點害怕……我擔心他們會懷疑我……而且,您之前說,我的家人也來到了無燼之地。”
幽靈先生點了點頭,他說:“冷靜點,赫德。既然他們沒懷疑,那麽你就正常行動。”
“這……這樣可以嗎?”
“在那些資料中,我並沒有找到任何他們對於你下一步做什麽的指示。所以,之前那個包裹只是為了汙染你的靈魂。”幽靈先生冷靜地說。
赫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多少有些憤恨地說:“一群瘋子!”
“所以,在你們打算離開的時候,他們肯定會通知你,之後要怎麽做。”幽靈先生說,“不出意外的話……可能是讓你前往某個驛站。”
這一點是幽靈先生參考之前那位德萊森先生的行動而得出的結論,當然,另外一種可能是,那群人會希望赫德與他的家人匯合。
那恐怕也會發生在某個驛站——距離迷霧中的綠洲十分近的一間驛站。
幽靈先生也補充說:“如果他們一直沒有來信,那麽你就保持正常的狀態,跟隨你的同伴一起在無燼之地,探險也好,遊歷也好。至少你也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尋找未來的目標。”
赫德有點迷茫地點了點頭。他突然苦笑起來:“幽靈先生,您覺得……我之後的人生,是否就會在他們的掌控之下?”
他現在東奔西走、裝瘋賣傻,盡管有幽靈先生這位神秘的幫手,但是他卻仍舊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走向何方。
“不。”幽靈先生搖了搖頭,“至少你現在還是理智的、還保持著冷靜。”
他這是有感而發,而已經成長了不少的赫德·德萊森猶豫了一下,才問:“您……想到了別的什麽人嗎?”
幽靈先生便頓了一下,才說:“你知道黑暗之海嗎?或者,任何與‘燈塔’相關的傳聞?”
赫德想了一會兒,然後說:“過去一段時間,在福利甌海附近,我似乎聽聞過一些……黑暗的海洋的傳說。”
這似乎並非“黑暗之海”。幽靈先生心想。不過赫德沒聽說過也正常,他也沒有特地糾正這個說法。
“至於‘燈塔’……我只能想到我自己去過的那個燈塔。”赫德的語氣逐漸變得迷茫,“一個……海邊的,破舊的小燈塔。
“原本刷了天藍色的油漆,但是當我望見那個燈塔的時候,顏色已經變成了奇怪的灰藍色,好像已經被海風徹底腐蝕了。”
幽靈先生表情微動。他不由得想到,在那漫長時光的侵蝕的之中,這座燈塔曾經經歷過什麽?
“我記得你曾經提到過這座燈塔。”幽靈先生說,“你說你一看到那座燈塔,就意識到那是你想要尋找的。為什麽?”
赫德露出苦惱的表情,他說:“一種……一種奇怪的……牽引的感覺?”
牽引。幽靈先生微微一怔。
“就像是……‘複現自我’的儀式。”赫德說,“您能理解嗎?那種……強製你將注意力投向某樣東西……就像是,您快要睡著了,然後突然有什麽東西將您吵醒,於是您的靈魂被迫醒來……
“是的,就是那種感覺。‘靈魂被迫醒來’,就是這種比喻。猛地驚醒,或者猛地察覺到不對勁,而且這種感覺是不情不願的……我在說什麽。”
赫德有點懊惱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幽靈先生點了點頭,他說:“我明白了,赫德。”他斟酌了一下,“過去一段時間,我遇到了一位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
赫德愣了一下,有點呆呆地注視著幽靈先生。
“遺憾的是,他成為了舊神追隨者,並且為這份瘋狂的信仰付出了所有。曾經我成功阻止了你,但是我卻沒能阻止他。我正試圖做出最後的努力。”幽靈先生低低地歎了一口氣。
赫德張了張嘴,他幾乎有些不知所措了:“不……不,我的意思是……幽靈先生,您,您沒必要自責。您能拯救我這已經是非常……不,我是想說……”
赫德·德萊森使勁想了一會兒。這是個不怎麽老練、不怎麽圓滑的年輕人,在他剛剛遇上西列斯·諾埃爾教授的時候,他甚至為彼時諾埃爾教授的幫助而暗自覺得不安和抗拒。
然而他現在終於想明白應該怎麽說明自己的心情。
他說:“當我迷茫地踏上旅途,並且最終明白那些人需要我做一件什麽事情的時候,我沒指望任何人向我伸手。我知道那是纏繞在我身上,甚至更多人……甚至這整個世界身上的殘酷命運。
“我知道……雖然那個時候的我可能不怎麽知道,但是現在的我已經知道了。我已經知道,我們的過去永遠會束縛著我們。而我不能……我是說,我不能指望有人來救我。我不敢這麽想。
“您幫助了我,這是您的高尚之處。但是您不能將這種事情看作是……您的負擔。您不可能……至少不可能永遠,承擔這個世界的殘酷。那是我的命運,而不是您的。
“……所以,您提及的那個年輕人。我想……我的意思是……他應該首先對自己的命運負責。我希望您不要將這話當成是對您的指責——我的意思是……您沒有義務為他的命運負責。
“他成為了舊神追隨者——我知道我也差一點成為——但是,當他在最後的那一個選擇猶豫的時候,不是您將他推向另外那個可怕的陣營,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