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索又沉默了下來,他似乎想到了當初那段經歷。走投無路的瘋狂、或許還有一些對於同伴的怨恨,以及事到如今的感歎與茫然。
他說:“我們在心型峽谷的底部……發現了一個部落遺跡。”
西列斯愕然地說:“但是,現在那兒什麽都沒有。”
“是的,什麽都沒有。”阿方索喃喃說,“如果不是我真的拿到了那張羊皮紙,閱讀到關於先知、天神的啟示的內容,並且拿到了那支鋼筆……
“那麽,我恐怕也會認為,我只是做了一個夢罷了。”
西列斯因為這奇妙的經歷而感到了不安。之後,當他閱讀完從心型峽谷帶出來的檔案資料之後,他與阿方索、琴多討論了一段時間之後,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那是貝蘭神廟的“陰影”。
當阿方索他們抵達心型峽谷的時候,那些舊神追隨者們也恰好去往貝蘭神廟。時隔多年,貝蘭神廟再一次與現實世界有所連接。
……而這很可能複現出了發生在過往的某些東西。一次無人知曉的儀式……又或者,某種力量的顯現。
阿方索有些不能理解這種猜測,他問:“但是,我的確從那裡拿出了實際存在的東西,這要怎麽解釋?”
西列斯側頭看了一眼當時正在他身旁的琴多,思索片刻之後,回答:“我認為……神明的力量,在於化虛為實。”
阿方索和琴多都不由得一愣。
西列斯頓了頓,然後謹慎地說:“你們可以當我接下來說的話,都只是為了讓這個故事顯得更為合理、邏輯完整,才給出的一個假說。
“總之,我們可以假定這個世界分為兩層,表層的物質世界,和裡層的非物質世界。它們是重疊在一起的,就像是兩個不同的物體同時受到光線的照耀,於是它們的影子就重疊在一起一樣。
“表世界實際、穩當,比如我們的身體、比如這張桌子、比如這些房子。這是沒有超凡力量,單純由物質構造起來的世界。
“裡世界混沌、活躍,比如我們的思維、比如時光與歷史的力量、比如神明權柄的所在地。這裡是啟示者和曾經庇佑者的力量來源,也是神明的居所。
“存在於物質世界的人類要如何干涉和使用裡世界的力量?通過我們的靈性。靈性是一種橋梁,是聯通物質世界與非物質世界的橋梁。
“靈性加上意志,等於我們的靈魂。換言之,我們的靈魂始終生活在裡世界,只是靈性跨越了表裡世界,如同橋梁一般,因此意志才能通過靈性與我們的身體黏合。
“我們的身體限制了我們觀察裡世界的方式,同時,在某種程度上,也保護了我們不受裡世界危險的侵襲。”
說到這裡,西列斯稍微停頓了一下。
他之所以產生“靈魂始終生活在裡世界”這個想法,不僅僅是基於在地球曾經聽聞的一些故事和傳說,也來自於他自己的親身經歷。
那黑暗的房子、那傳言中的黑暗之海,以及那燈塔的光。
那是什麽地方?為什麽當他的身體變成雕像之後,他就會出現在那裡?
此外,睡著之後才能進入的深海夢境,虛無縹緲卻又的確存在的貝蘭神廟……這些“地方”,它們究竟存在於哪裡?
西列斯只能猜測,這世界並非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
人類的身體睡著之後,靈魂反而更加活躍,因此才可以進入深海夢境;西列斯的身體成為雕像,而他的靈魂十分強大,所以才能夠在黑暗之海中生存一段時間,等待生機。
而貝蘭神廟……
西列斯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我之所以說神明的力量在於化虛為實,是因為我認為,神明……起碼祂們的力量,是可以直接干涉表世界的,而不需要像人類這麽複雜。
“就拿啟示者來說,之所以需要服用魔藥,是為了加強靈魂的活躍程度,更容易借助裡世界的力量,然後再反過來影響表世界。
“但是神明,祂們本身就‘擁有’那種力量,而無需借助。或許,祂們本身就是裡世界的一部分。”
阿方索與琴多都保持著沉默,看起來像是完全沒明白西列斯究竟在說什麽。
西列斯也沒有強求,並且也不打算解釋得太清楚。畢竟這只是一個猜測、一個假說,還有非常不完善的地方。
他繼續說:“我認為,貝蘭神廟很可能保存了一些……‘東西’。曾經出現在這個世界的‘痕跡’。那就是貝蘭神廟的‘陰影’,也就是你們曾經見到的那個部落遺跡。”
他想,如果拿地球上的一些東西來比喻,那麽神的樂園就如同……服務器?
正如同深海夢境仍舊連接著人類的夢境一般,西列斯認為,貝蘭神廟很有可能同樣保留著類似的東西。可惜的是,他們現在已經無法得知貝蘭神廟中究竟有什麽。
那些進入貝蘭神廟的舊神追隨者,許多都死了,或者瘋了。即便仍舊存活著,也愈發瘋癲偏激。這也正是他們過去十年間如此瘋狂地讓探險者們去送死的原因。
阿方索發現的那個部落遺跡,就如同一個超大型的“時軌”一樣,始終保留在那兒,並且他們恰巧在那一刻誤入其中。
之所以用“陰影”來稱呼這種存在,是因為西列斯想到了曾經的神廟工人杜瓦的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