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心型峽谷……”瑪麗琢磨了片刻,“的確沒造成什麽悲劇。不過,‘地圖上的錯誤’這個概念本身,倒是讓人們對‘不存在的城市’始終念念不忘。”
他們都沉默了片刻。
切斯特用更為溫和的語氣說:“不過,現在真相已經被說出口,那麽,之後與這個傳聞有關的風風雨雨,也會慢慢消融在人們的笑談之中吧。”
“或許是這樣。”瑪麗的情緒看起來有些低落,她說,“不瞞你們講,我也是聽聞‘不存在的城市’這個傳聞長大的。
“我沒法想象這故事居然僅僅只是因緣際會,甚至於是有人故意推波助瀾、將錯就錯,然後讓無數探險者前往送死。”
送死。的確如此。
西列斯想,心型峽谷的出現也是一個極為奇怪的問題。更奇怪的是……
西列斯終於回憶起當初那個被襲擊事件打斷的思路。
心型峽谷為什麽會真的出現?
早期博內特版本的地圖上,之所以會出現這座心型峽谷,是因為博內特想要以此討好自己的妻子。地圖右下角、東南方向的心型峽谷,恰好象征著左側胸腔中跳動著的心臟。
如果將地圖正面朝外,面向某人捧著,那麽心型峽谷恰好與人類的心臟重疊。一種只有地圖繪製者才有可能想得到的浪漫與表白。
而那是霧中紀的第一個百年中發生的事情。
換言之,彼時神明已經隕落殆盡,安緹納姆出現,人類文明正進入一個極端衰落但也將迎來蓬勃發展的狀態。彼時,“不存在的城市”這個流言就已經在無燼之地傳播開了。
……隨後,迷霧覆蓋了心型峽谷所在的區域,也就是黑爾斯之家附近。
因此,人類無法去驗證心型峽谷到底是否存在,這是否就是那個“不存在的城市”所在的地方。
如果他們可以去那附近探索,那麽這個“錯誤”將很快被發現、被排除,於是皆大歡喜。盡管博內特的名聲減損,但往後四百年的死亡、殺戮與迷失都將不複存在。
可是偏偏,迷霧覆蓋了那附近。而等到迷霧消散,心型峽谷卻真的出現了。於是這個“錯誤”就順理成章地被掩蓋了,人們再也不可能找到那個“錯誤”。
因為地圖上已經沒有“錯誤”了!
誰最不希望探險者們找到這個錯誤?那些推波助瀾的幕後黑手。
……迷霧。為什麽偏偏那麽巧,迷霧就在那個時候籠罩了那片區域?
西列斯垂眸,想到了那些隱藏在迷霧之中的黑色人影。他想,舊神追隨者……迷霧……神明三要素……
迷霧究竟是什麽?
星之塵是神明神位的余燼,那麽迷霧呢?神格還是神名?
那些舊神追隨者,他們可以在某種程度上控制迷霧嗎?又或者說,召喚?
等等,霧氣?
西列斯突然想到了發生在皇宮晚宴後廚的事情。當時,瘋狂的信徒們以自身成就一場盛宴,由此吸引來貼米亞法的力量——這是西列斯的推測,他認為這就是真相。
而彼時,貼米亞法的力量,呈現為一種十分奇妙的紅色霧氣。
霧氣。力量。但是顏色不同,西列斯思索著。
他實際上已經遇到過不少次不同的顏色了,在儀式時間和【阿卡瑪拉的眼鏡架】的雙重視角下。
星辰與光芒之神露思米的幽藍色;貪食與暴欲之神貼米亞法的紅色;或許琴多身上那種過於濃鬱的藍色可以說是象征著李加迪亞?那幾乎可以用藍紫色來形容。
而剛才,他在切斯特醫生的身上,瞧見了一種淺黑灰色的霧氣。並非灰白色,而更近似於鋼灰色。那大概率就是胡德多卡的力量顏色。
換言之,顏色象征著神明的力量,即神格,因而才會出現不同種類的顏色。但是,霧氣恐怕只是其中一種表現形式。
譬如啟示者身上的藍色光輝,那顯然象征著安緹納姆,但並非以霧氣形式表現出來。
盡管這些力量的確出現了,並且仍舊存在著,但是,其下落似乎並不是固定的,起碼不是如同星之塵這般“固有”的存在。
比如受到召喚的神明力量、比如某些舊神追隨者所掌握的力量、比如西列斯所遇到的深海夢境……無論如何,這些力量的確是十分分散的,仿佛散溢在世界的不同角落。
……失控的時軌。西列斯想。
失控的時軌造成人類的精神失活,也就是靈性的減損,那對應的正是舊神的神格。西列斯在切斯特醫生的外套上看見的奇怪霧氣也可以論證這一點。
但問題是,為什麽那種霧氣會與營蓬布料中的星之塵相連?
這一點令西列斯百思不得其解。
或許舊神的神格與神位仍舊有所關聯?又或者是舊神追隨者有辦法將兩者運用起來?
西列斯再一次深感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超凡力量不夠了解,尤其是對於舊神。那畢竟是已經成為歷史塵埃的過去。他也只能憑借想象力和已知信息進行猜測。
或許等琴多回來了,他可以問問這位舊神血裔。
神位成為了星之塵,這些舊神的軀殼如同化為地底的礦藏;神格溢散於世界各地,這些舊神的力量如同鯨落一般返生大地。
那就只剩下神明的意志——神名。
……籠罩在這個世界上的層層迷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