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琴多為什麽要對西列斯如此坦誠?甚至願意將這份抄本交給西列斯閱讀?
……說到底,他究竟是不是那個旁觀到西列斯判定過程的男人?
西列斯垂眸思索了許久,最終還是無法得出一個確切的結論。最關鍵的是,他根本無法從琴多的表現中察覺出什麽端倪,對方似乎對西列斯毫無了解。
但是偶爾,他說起西列斯的名字的時候,又帶著一種奇妙的、戲謔而飽含深意的意思。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如果琴多是為了胡德多卡信徒的事情,才去往拉米法城,那麽他恐怕和黎明啟示會沒什麽關系?
那他為什麽會出現在皇宮廚房的門口?胡德多卡難道與格雷森食品公司扯上了什麽關系?那幅……用以欺詐食客的畫像?
年初、神廟遺跡、與胡德多卡有關。
西列斯心想,他不得不想到那幅畫像,因為那幅畫像同樣是在今年年初被埃爾加得到。
或許琴多就是因為知道這幅畫像被販賣到了拉米法城,所以才會特地來到康斯特公國?邏輯上,這似乎講得通;可他又為什麽會前往黑爾斯之家?
況且,西列斯現在出現在這趟列車上,是因為他選擇了“拉米法-馬爾茨-比德爾-黑爾斯之家”這條十分安全卻也漫長的線路。
琴多為什麽也選擇了這樣的線路?他顯然可以挑選更為快速的路線,畢竟他擁有如此強大的實力,同時也十分了解無燼之地。
西列斯多少有些不太理解。
此外,如果琴多真的與黎明啟示會無關,那麽黎明啟示會難道並沒有收到西列斯的信件,又或者,並沒有打算參與解決這件事情嗎?這似乎與黎明啟示會給西列斯留下的印象不怎麽相符。
……想了半天,西列斯感到自己的神經實在是有些敏感。他意識到無數問題,卻根本無法解答這些問題,只是徒勞地給自己的大腦增加負擔。
於是他搖了搖頭,沒有繼續想下去。他轉而觀察起琴多遞過來的這份抄本。
這份抄本得自一處已經荒廢的、信徒為神明建立的神廟。西列斯原以為其中的內容會是信徒歌頌神明、讚美神明的記錄,或者其他與信仰有關的話題。
然而當他開始閱讀之後,他卻感到了些微的驚訝。
那並非來自於一位信徒。事實上,這份手稿的來源是建造這座神廟的工人。這是那名工人的日記。
這是日記的其中一部分,當然。其余的部分很有可能在漫長的時間中遭到了損毀,又或者是在發掘、考古,或者盜墓賊行動中遭到了破壞。
總之,這份日記較為零散地記錄了整座神廟修建的過程,並且提及了幾件令這名工人略微在意的奇怪事情。
日記中並沒有提到神廟修建結束之後,工人們的結局。
他們可能是離開了,而這名工人忘了將自己的日記帶走,於是這本日記就塵封了許多許多年,直到神廟坍圮、遺跡終於被發現,這本日記也就重見天日。
他們也有可能是被殺死了,不然這無法解釋日記為什麽會出現在神廟之中——難道這些信徒就如此粗心,任由一份無關的日記在神廟中存放了這麽多年?
西列斯思索著。這份日記出現在一座神廟之中,這本身就在暗示著什麽。
西列斯花了大概一個小時的時間,將這本日記通讀了一遍。
由於日記的內容並不算多,西列斯一開始還以為他能很快看完。然而他最後還是頗費了一番工夫。
主要原因是因為,日記主人來自遙遠的沉默紀,本身的文化水平也不算高,他使用的許多字詞,讓西列斯不得不思索許久,才能領悟到他所知的含義。這極大地拖慢了他的閱讀進度。
不過,他最後還是感到,這一次的閱讀是值得的。他也明白了,為什麽琴多會樂意如此奔波,特地來到拉米法城尋找相關的資料。
日記中主要提及的特殊事件與相關征兆,一共可以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工人們在修建這座神廟的過程中,遇到的一些明顯不屬於胡德多卡信徒行列的人。
在日記中,這名叫做杜瓦的工人說,胡德多卡的信徒是十分醒目的,因為他們總是穿著黑色的衣服,並且喜歡走到陰影之中。他們厭惡太陽、厭惡白天,厭惡一切與道德、星辰相關的東西。
因此,在其他人來訪的時候,這些陌生人就顯得十分醒目。
杜瓦形容了好幾種人,包括“看起來很胖的人”“看起來很瘦的人”“走路晃晃悠悠的人”。
西列斯琢磨著這三種人的身份——很胖的人,或許指的是商人?西列斯難免會想到格雷森食品公司那名大腹便便的比利,以及博林·埃爾加。
從這個角度來說,很胖的人或許指的是貼米亞法的信徒。
畢竟這個時代的基礎工業、農業還沒有發達到讓普通平民發胖的地步。通常來說,身材肥胖的人只有貴族以及部分商人這樣,生活優渥的富人。
而很瘦的人,與貼米亞法的信徒對立,那有可能就是布朗卡尼的信徒?
西列斯如此猜測,但是很難找到實際的證據,證明布朗卡尼的信徒會出現在胡德多卡的神廟之中。無論現在布朗卡尼信徒如何瘋狂,在沉默紀,苦行與罪孽,聽起來始終是完全不搭界的兩位神明。
如果說胖人和瘦人,西列斯還多少可以猜到一些,那麽“走路晃晃悠悠的人”,西列斯是無論怎麽也猜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