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多反而帶著點輕松的語氣說:“這麽說來,這一把火,或許就能解決這件事情?”
西列斯想了想,十分客觀地說:“或許之後其他一些驛站也需要進行檢查,不過我很懷疑那些驛站是否樂意這麽做。
“總之,如果那些躲在貝蘭神廟中的舊神追隨者已經死去的話,那麽至少這一次事件,就算是解決了。”
“從剛才那個家夥的精神狀態推斷來看,”琴多說,“他們在神的樂園中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他們自取滅亡。”
他們簡單交流了兩句,隨後很快在接續而來的煙熏味和哭喊聲中陷入沉默。他們找到了瑪麗、切斯特等人,他們站在一眾倒在地上的探險者的中央,靜默地觀望著燃燒中的巨大營蓬。
他們的身旁,約瑟正跪在那兒,目光癡癡地望著前方的火光。他時不時會發出一聲淒慘的笑,然後嚎啕大哭。
切斯特醫生注意到了西列斯與琴多的歸來。他說:“是約瑟放的火。”他頓了頓,又說,“在你們離開後不久。”
西列斯恍然。他注視著那個痛哭著的男人,怔了片刻,不禁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那火光照亮了天地。時不時,火焰中還會驟然閃爍起藍色的光芒,不過僅僅只是那一瞬。隨後,火光就會變得更加熾烈,仿佛被添加了一把燃料一般。
西列斯戴上【阿卡瑪拉的眼鏡架】。他並沒有感受到陰影的籠罩與沉重的壓力,於是他望向天空。一個隱隱約約的、如同宮殿一般的幻影出現在營蓬天平的另外一端。
那高居於天空之上的貝蘭神廟中,曾經生活著一位傲慢、自大的神明。祂的傲慢讓信徒只能匍匐於祂的面前,甚至不能抬頭仰望祂的真容。
一旦抬頭,一旦妄圖瞧見祂的神廟與祂的本尊,那麽,人們的生命就將消散於冰冷的雕像之中。那是神明對於褻瀆之行的懲罰。
可祂的信徒也並非那麽虔誠。怯懦的信徒利用神明洗刷自己的罪惡、攫取自身的利益。
終有一日,神明被信徒親手推下深淵。
終有一日,信徒被自己的瘋狂逼入絕境。
終有一日……
“鳥!”阿爾瓦突然驚呼了一聲。
西列斯的目光望過去,瞧見那轟然倒塌的巨大帳篷的上方,髒兮兮的鳥人扇動著翅膀,突破布料的封鎖,在夜色與火光的映襯之下,衝散了那虛無縹緲的陰影,衝上了那高遠蒼茫的雲霄。
第96章 旅途的收尾
“故事應該從哪兒說起。”
11月2日周一的夜晚, 從比德爾城開往馬爾茨的“初雪之光”號列車上,仍舊是西列斯、琴多、切斯特、阿爾瓦四人。他們坐在那兒,聽著西列斯分析這次事件的全部經過。
他們已經離開黑爾斯之家。從某種意義上說, 黑爾斯之家也已經不複存在。重建工作在十分緩慢地進行, 不知道這個冬天過去之後, 黑爾斯之家是否能複現過往的模樣。
琴多打算跟隨西列斯一起回到拉米法城。熱戀中的男人顯然不樂意離開自己的戀人半步,特別是琴多這樣的人。
於是,四個人一同去往黑爾斯之家,最終也一同離開黑爾斯之家。
他們與性情爽朗、打算幫助黑爾斯之家重建的向導瑪麗告別, 與愁眉苦臉、不知道怎麽跟雇主交代的探險者艾伯特告別, 與身受重傷、痛失友人的民俗學者阿方索·卡萊爾告別。
阿方索說,他會在無燼之地停留一段時間,養傷、跟進事件後續的收尾。並且,在這一次事件告一段落之後, 他會帶著伊曼紐爾的骨灰去往堪薩斯, 讓伊曼紐爾落葉歸根。
西列斯其實仍舊有些在意馬戲團小醜的去向,不過小醜自從將那張紙牌交給他之後,就徹底地消失無蹤,西列斯便也只能將這個疑惑埋在心底。
或許在馬戲團的團長死去之後,小醜、魔術師、馴獸師就終將如同其他普通的探險者一般, 在無燼之地的各處流浪, 尋求各種辦法謀生。
或許, 這樣的命運從馬戲團建立之初就已經注定了。
在黑爾斯之家的營蓬倒塌之後,西列斯在附近找到了一大堆看起來像是摔碎的雕像的部件。在約瑟的確認下,他們知曉了那就是這次事件的幕後黑手, 也就是胡德多卡的信徒們。
不過, 從約瑟較為語焉不詳的描述中, 西列斯確認他們其實同時信仰著胡德多卡與梅納瓦卡,只是這件事情不為人知。
在他們離開黑爾斯之家的時候,他們也的確聽聞一位格拉斯通的知名大商人突然失蹤的消息。等他們回到比德爾城,他們甚至迎來了笑容滿面的蘭米爾,因為他打算搶佔這位失蹤商人的部分生意。
這些事情都可以說是後話。
總之,當晚,西列斯與琴多確認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之後,就回過頭去將阿方索和伊曼紐爾接了回來,盡管其中一人已經成了冰冷的屍體。
……順帶一提,旅館老板娘奧德麗抱著伊曼紐爾的屍體哭了許久。天亮後,她才擦乾眼淚,以一種毫無留戀的姿態,投身進黑爾斯之家的重建工作。
她之後甚至沒關心伊曼紐爾的屍體要怎麽處理。
阿方索昏迷了一段時間,在切斯特醫生的照顧下,第二天才得以醒來。西列斯與他進行了一段漫長的對話,而那些都拚湊出了真相的一角。
其實西列斯更想與約瑟溝通一番,但是在確認那些雕像的身份之後,約瑟就毫不猶豫地自殺了,誰也沒來得及阻止。看起來,他在來到黑爾斯之家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