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蛛網。當你覺得你只是被一根蛛絲纏住的時候,抬頭一看,你才會發現這是一片巨大的、無垠的蛛網。”
琴多若有所思地聽著,他又皺了皺眉,說:“我並不喜歡‘蛛絲’這種稱呼。”
“我也不喜歡。”西列斯說,“感覺有點冷冰冰的——像是蟲子。”
“哦,拉米法城的居民一定非常讚同您的想法。”琴多悶悶地笑著,同時這麽點評。
西列斯也不禁笑了一聲。
琴多轉而說:“總之,那就是‘陰影’本來的目的?”他頓了頓,又補充說,“以蛛網來貼合‘命運’的概念。”
“是的,祂原本是這麽想的。”西列斯說,“我之前回到了過去,觀察了一下陰影信徒那邊的做法,發現他們實際上的計劃就是,先製作那‘十三幅畫’,然後用蛛網的概念汙染這十三幅畫。
“……他們以為,或者,‘陰影’以為,這樣就能讓祂掌握命運的力量。”
西列斯聲音低沉地說著。
在“大事件”結束之後,仗著自己當時的意志還是99(+1),在骰子和球球的陪伴之下,西列斯特地返回過去,仔細了解了一下陰影信徒做的事情,免得他們斬草不除根。
在事情沒解決之前,他是不樂意這麽做的;但是事情已經圓滿解決,過去的時光已然既定,那麽他回到過去也不必擔心自己無意中擾動什麽,因而他就可以稍微借用一下時光的力量了。
……所以說,西列斯的確沒有直接參與到現實中的調查,但是他在過去參與了。
他甚至還順便給曾經的自己幫了個忙——他是說,當初他們在洛厄爾街32號遇到的事情。
的確是夏先生將科林·萊恩引過去的,因為當時他回到了那個時間點,想要觀察一下在格雷福斯家族行動的同時,陰影信徒都做了什麽。於是他就順手給當初的自己幫了個忙。
……反正他現在已經可以坦然接受,自己人生中的有些小困惑,其實就是他自己造成的。
總而言之,他發現當時的“陰影”事實上並不僅僅只是妄圖成為費希爾世界的神明,祂更是想要直接成為那某一位特定的神明——命運之神。
祂在沒有掌握命運的力量的前提之下,就想要成為命運之神。
祂的做法更傾向於將自己原本掌握的力量,強自扭曲成祂理解之中的“命運”的模樣。
這就造成了一個小小的問題——或許“陰影”自己也沒有意識到。
“祂不可能成功。”琴多低聲說。
“當然不可能。”西列斯說,“即便祂真的成為了費希爾世界的神明,祂也只能成為那十三位舊神的‘命運’,因為祂選擇了那十三幅畫,而不是無窮無盡的人類。”
按照“陰影”的這個思路,祂應該將自己的“蛛絲”與費希爾世界的每一個人類都相連,那說不定就能讓祂達成所願了。
但是祂始終沒有,或許也永遠不可能,想到這一點。
因為祂的傲慢。
祂生於文明的對立面,祂的眼中不可能望見那些渺小的人類。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西列斯正是始終保守著這個秘密。他甚至一直提心吊膽,生怕“陰影”回過味來,又返回費希爾世界。
在他選擇的那個時刻到來之前,西列斯還是不希望“陰影”回來的。
但是,在另外一方面,他其實也非常清楚,“陰影” 不可能回來,因為祂如此傲慢地認為,人類就是渺小而無害的生物。
因為,祂從來沒有意識到,神明的力量本質上是人類的力量。
或許遲早有一天,祂會意識到,如果祂殘暴地毀掉神明宇宙中的絕大部分存在,那麽祂會發現自己也變得如此虛弱。等到那一天,祂就會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與文明的關聯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陰影”卻是如此懶惰,在這漫長的時光裡也沒毀掉過幾個文明,甚至祂毀掉的那幾個文明都是祂不小心。
在“陰影”離開費希爾世界的時候,西列斯曾經十分擔心的一件事情,就是“陰影”隨手毀掉這個世界,反正那對祂來說也輕而易舉。
但祂畢竟沒有做這件事情。或許祂認為殺死一隻小蟲子不會有什麽成就感,或許祂連抬手殺死這隻小蟲子的力氣都懶得使出來。
總之,西列斯擔心的事情畢竟沒有發生,而他保守的秘密也仍舊好好地保守著。
……隻除了一個。
“您已經下定了決心,是嗎?”琴多突然問。
“是的,琴多。”西列斯簡單地回答。
“您和骰子、球球說了嗎?”
“還沒有。”西列斯搖了搖頭,“不過,我之前有詢問過一些相關的問題。”
琴多沉默了片刻。
“……怎麽了嗎?”西列斯有些困惑地問。
“不,沒什麽。”琴多笑了起來,“只不過,這會讓我再一次想用那個詞來形容您。”
“什麽詞?”
“高尚。”
“那聽起來……十分古板。”
“您曾經說您就是個古板的人。”琴多笑著說,又讓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說,“我知道這種讚美會讓您覺得尷尬,但是……請您原諒我,我無論如何不能在這件事情上對您表示沉默。我不得不讚美。
“沒有人、沒有神,會如同您這般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