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森事件相關的事情可以放到一塊來說。
“在戴維的描述中,他幾乎將自己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他指出自己當時其實完全不知道那幅畫、那個馬戲團代表著什麽。是在東窗事發之後,他才意識到這一點,並且嚇得半死。
“他說他只是給傑瑞米·福布斯幫個忙。傑瑞米要求他去和博林·埃爾加打交道,要求他假稱自己得到了一幅畫,然後再將這幅畫轉賣給埃爾加。
“戴維說傑瑞米之前給他提供了大筆的訂單,那筆錢讓他在城裡過上了富裕的生活,所以他決定給傑瑞米幫這個忙。整個過程中,他其實只是一個中間人的身份,傑瑞米說什麽,他就去做什麽。
“戴維的確不知道那幅畫是從哪兒來的。
“他說他只是從傑瑞米·福布斯那邊得到了那幅畫,甚至他本人都沒有真的見到過那幅畫的真容,只是拿到了一個保險櫃,再將這個保險櫃送到埃爾加那邊。
“在這一點上,我認為他並沒有說謊。如果他真的見到過那幅畫的話,那他現在可不會如此理智。想想博林·埃爾加和克拉倫斯·德懷特彼時的表現吧,那兩人都已經徹底瘋癲了。
“而關於馬戲團,戴維倒是提供了頗為有意思的信息。
“他說他也不明白傑瑞米·福布斯為什麽要給出這樣的提示。實際上,馬戲團相關的事情,要比那幅畫更晚一點出現,當時戴維甚至都要忘了自己還與埃爾加打過交道。
“可能也就是因為這樣,當傑瑞米將這事兒交給他,讓他去提示埃爾加,可以讓馬戲團來到拉米法城,為他們的事業添磚加瓦的時候,戴維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為什麽。
“戴維說,傑瑞米的回答令他感到不安,甚至是恐懼。所以在那之後,他才想到要慢慢與菲爾莫爾家族脫離關系。
“傑瑞米的回答是,‘因為馬戲團掌握著一種未知的力量,我們要近距離觀察一下。’而埃爾加他們做的事情,正是一個恰到好處的機會,讓他們可以研究一下這種怪異的力量。
“那種饒有興致的、帶著一種微妙玩味語氣的說法,令戴維感到,面前這個男人仿佛已經不再是‘人類’了,又或者,他不將馬戲團看做是‘人類’了。
“……我得承認,教授,雖然戴維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他至少還是個人。他的確因為這事兒而感到不安與緊張,並且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他才會最終選擇在我面前坦誠。
“這事兒在他心中憋得太久了。或許他原本想要讓死亡來埋葬這件事情,但是我們卻剛巧出現了,於是他最終選擇了誠實。
“我因此意識到了戴維的色厲內荏。我想,即便我沒有拿他與格雷森事件的關聯來威脅他,他在輾轉反側之下,說不定也會主動聯系我,說明他為菲爾莫爾家族做的那些事情。
“這或許就是他的悔罪。
“總之,馬戲團與‘享樂’‘玩樂’‘宴會’等等概念的關聯,只是一個幌子。陰影信徒那邊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馬戲團掌握的那種奇妙力量……話說回來,那究竟是一種什麽力量?
“戴維當然對這個問題一無所知。我們之後就聊到了他與傑瑞米·福布斯的最後那一次見面。
“正如您猜測的那樣,戴維是為了交易會的那場謀殺未遂才會去找到傑瑞米的。但是他其實並不是為了請罪。他甚至有點質疑傑瑞米究竟想做什麽。
“因為戴維並不知道那會是一場謀殺。
“此前傑瑞米只是讓他隨便提供一個搬運工人,或者其他與戴維合作的人員的名字,尤其是那些可能會出現在歐內斯廷交易會裡的。傑瑞米的說法是可能要這人幫忙做點事情。
“戴維可能以為那只是……傳遞什麽消息,之類的。他其實對陰影信徒的陰謀一無所知——他最多最多也就只是知道傑瑞米可能代表了一群不為人知的舊神追隨者。
“當然了,這也不能掩飾他助紂為虐的行為。盡管心中懷有疑問,他還是幫了那個忙,說出了一個名字。
“但是當那場謀殺正在進行,以及被阻止之後,戴維整個人都被嚇傻了。他在事件發生之後的驚恐並不是偽裝出來的。
“所以他在家裡惶恐、驚懼了好幾天之後,終於主動聯系了傑瑞米,想要與傑瑞米見上一面。傑瑞米最終給出的見面地點就是商會。
“按照戴維的說法,傑瑞米那一天去往商會其實是有別的事情,所以他們也只是匆匆忙忙地談了幾分鍾時間。
“面對戴維的疑問和恐懼,傑瑞米避而不談。他很不耐煩地讓戴維做好自己的事情,別去管那麽多——‘別管那些和你無關的事情’。
“但是,戴維以他那種……小人物獨有的敏銳,注意到傑瑞米的語氣中實際上也帶著一絲恐懼。
“就在那一刻,戴維好似突然意識到——甚至是洋洋得意地意識到——面前這位他總是得小心翼翼地討好的大人物,實際上也不過是個會恐懼、會逃避的年輕人。
“於是他進一步逼問,甚至拿之前他在格雷森事件中的行為作為籌碼的一部分。最終,傑瑞米稍微吐露了一些真相。
“不過,傑瑞米也只是說,‘這是計劃的一部分”。他依舊要戴維閉上嘴,不要管那麽多。
“而戴維,以他那種天生的商人嗅覺,說,‘但是,您就心甘情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