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軟弱。這是兩個十分不搭調的詞語,但是卻同時用來形容海洋。
西列斯感到這種措辭上的微妙。他想,危險或許是指海洋的現狀,但是,軟弱?為什麽要用軟弱來形容海洋?那更像是形容一個人……
海洋……阿莫伊斯?
如果這話的意思是阿莫伊斯並不軟弱,那麽其背後象征的含義是……
西列斯微微一怔。
短笛催促他回過神:“時間緊迫,守密人!快說說,你還有什麽問題想問?”
西列斯回神,便直白地問:“‘陰影’是一位無人知曉的神明嗎?”
他這個問題其實隱藏著雙重含義,第一是陰影是否是神明,第二是神明陰影是否無人知曉。第一點確認“陰影”的本質,第二點確認安緹納姆不是“陰影”。
而短笛也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是的,‘陰影’是一位無人知曉的神明。”它又補充了一句,“起碼絕大多數人類不知道祂的存在。”
換言之,神明和一小部分人類,知道祂的存在。
骰子的回答讓西列斯驟然松了一口氣。而骰子也保持著沉默,它顯然十分清楚,西列斯究竟是在問什麽。
隔了一會兒,短笛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甚至不怎麽符合他如今身軀的溫柔語氣說:“別那麽煩心,守密人。你可以相信我,還有安緹納姆的立場。那家夥是我們的仇人。”
西列斯幾乎不假思索地想問,這“仇”是什麽?但是他隨後就意識到,他現在不可能從骰子這兒得到答案。
而另外一個問題是,為什麽“陰影”會是安緹納姆的仇人?安緹納姆不是在霧中紀才誕生嗎?
又或者,是因為安緹納姆本身就象征著費希爾世界的過去與歷史,因此才會對造成如此巨大災難的“陰影”深惡痛絕?
這似乎可能性頗大,但是西列斯仍舊無法確切地得到一個結論。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他恐怕也不能一昧相信骰子的話,最好能從其他資料檔案中尋找相關的客觀論據。
他思索了片刻,最後問出了一個問題:“所以,你們需要我做的,就是對抗‘陰影’?”
短笛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不能完全這麽說……守密人。不過這件事情不太適合由我來告訴你。總之,你可以當成,至少對抗‘陰影’的確是其中一部分。”
西列斯微微皺了皺眉。
“……我能明白您的想法,守密人。”短笛的語氣變得低沉了一些,“您莫名其妙來到了費希爾世界,莫名其妙聽聞自己需要拯救這個世界,因此,您必定會感到不快。”
西列斯也沒有否認這一點。
短笛遲疑了一下,像是不確定是否應該將這事兒告訴西列斯,不過它最後還是說:“費希爾世界與您的故鄉地球的關聯,比您想象中的可能性更加深刻和緊密一些。
“您或許也不僅僅是在拯救費希爾世界,也同樣是……至少在某一個層面上,您也是在拯救您的故鄉。當然,我不能說這兩者之間有多接近。”
西列斯猝然抬眸望向短笛,他認真地問:“這是什麽意思?”他頓了頓,然後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你的意思是,‘陰影’也會影響到地球?”
“這不能確定。”短笛說,“我的意思是,概率的事情誰也不能確定。”
西列斯深深地皺起眉。
“我們的話題走偏了。”短笛說,“總之,我想說您是被選中的人——哦,這話聽起來真像是小說裡的句子——這個世界需要您的拯救。
“但是,選擇的權力也同樣在您的手上,守密人。您可以選擇坐視不管,盡管我覺得那不是您會做出的選擇。我明白您的困惑與不快,但是……您的確正一步一步走向真相。”
西列斯思索了片刻,隨後說:“你一直稱呼我為守密人,骰子。我在地球上得知的跑團劇本,對於這個世界有什麽意義?”
短笛嘟囔了一句什麽,聲音很輕,大概是抱怨它明明正經地稱呼西列斯為守密人,而西列斯卻只是將它當成個普通骰子。
西列斯:“……”
他的心中緩緩升起那種,在無數次判定結束之後,都會在心中浮現的想法與情緒——算了。不要和骰子一般計較。
短笛很快咳了一聲,然後說:“那是一次預演。”它的語氣相當認真,“關於未來可能的命運。而當你攜帶著那些故事來到這個世界,你就將天生是這世界的守密人。”
西列斯怔了片刻。
那是未來的故事。而他改變了那些人的命運。那未來的故事不再發生,改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但是,只有西列斯知道這事兒,也只有他知道是他推動了這一切的發生;或許得加上骰子。
但是骰子也只是命運的力量的化身,它受到西列斯的掌控,因此,本質上這件事情只是象征著西列斯的權柄——他作為世界的守密人的身份。
從一開始,他就攜帶著秘密來到這個世界;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成為了貨真價實的守密人。
“……所以,您始終是神明,在本質上。只不過,事情還沒有進展到那一步,您還沒有……”短笛猶豫了一下,然後將那個字眼兒含糊其辭地說了出來,西列斯壓根沒聽清。
西列斯也沒有仔細去聽,他只是靜靜地凝望著桌上的那支短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