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人會明白,這是歷史學會內部的一次鬥爭。
西列斯並不知道學會內部究竟是哪位高層在針對他,但是總有人知道。使用這種濫用規則的手段對付學會內部的啟示者……對方身上的威勢會被消解。
即便他不在意——西列斯猜測使用這種手段的人,多半也不會在意這些虛名——那麽,一張無中生有的、與神明三要素相關的手稿,是否可以起到分化、離間的作用?
對方沒有得到,但是西列斯說自己丟失了一份手稿。沒人會懷疑一個受害者會說謊,所以每個人都認定對方的確得到了。他百口莫辯。
歷史學會內部,對西列斯的課題產生疑慮的高層不在少數。所以,既然西列斯這麽說了,那個真正動手的高層,必定會被他人要求拿出那份手稿。
他說他沒有得到?其他人必定會產生懷疑;懷疑他動搖了,懷疑他有私心,懷疑他是否被上面的想法說服了。
即便他反應很快,意識到西列斯在嫁禍他,並且說自己在憤怒之下將那份手稿毀掉了,但是,他手底下的人——西列斯認為他不至於親自動手做這種事情——那個動手的人,卻知道自己並沒有拿到什麽手稿。
所以,他的手下會懷疑這位上司派出了其他的隊伍。
一條從上到下的猜疑鏈。只要西列斯認定自己丟失了一份手稿。而誰知道西列斯到底丟沒丟?他的確有一份記錄著自己想法的手稿,安奈林就清楚地知道手稿的存在。
並且,西列斯與安奈林在貝洛的辦公室門口分開的時候,安奈林也不知道那份手稿究竟丟了沒有。僅僅只有西列斯知道那份手稿的下落——就在他的背包裡。
“……你說得對。”貝洛主管望著西列斯,歎了一口氣,好像全然沒有察覺到西列斯的私心一樣,“我會找到第三走廊的負責人。他們會重新檢查學會內部的安全性,並且,幫忙追回你的那份手稿。”
“謝謝您,貝洛主管。”西列斯沒有多說什麽, “請為我重新安排一間辦公室吧。”
貝洛點了點頭,說:“我會盡快安排的。你可能得等……”他望了望時間,“半個小時。”
“好的。”西列斯說,“那我去沙龍那邊轉轉。”
沙龍是很多啟示者放松和閑逛的地方。
貝洛便說:“你去吧。”
西列斯便立刻去了沙龍。他在入口廳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沒有以荷官的樣貌進入沙龍,而是換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郵差形象。
他之前在沙龍中看到過不少人使用這個形象。
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使用荷官的形象,那就讓西列斯·諾埃爾和荷官聯系在了一起——一個恰到好處的時間,不是嗎?
西列斯走進沙龍,隨後荷官出現。這樣的順序必定會引起一些人的懷疑。所以,他必須得換個身份。
郵差背著自己的郵差包走進了沙龍,漫無目的地逛了逛,然後走向了舞台。他掀開幕布走了進去。幕布之後,僅有一條道路出現。
他知道,這是因為他僅僅隻加入了黎明啟示會這一個學部。
郵差去到了黎明啟示會的房間。這裡空無一人,因為黎明啟示會約定的聚會時間是周六下午。
他從郵差包中取出了自己的草稿本。
他日常備著的本子有兩本,一本是筆記本、一本是草稿本。前者記錄一些更為重要的東西,比如讀書筆記、日程等等,後者則是隨手寫的東西。
那本筆記本通常都放在他的書桌上,並不會帶出門;而草稿本則是隨身攜帶,也正是上周六,安奈林瞧見他書寫的那本本子。
草稿本用得快,隨便寫寫就是一兩頁,所以西列斯手頭的這本草稿本是上個禮拜才開始使用的,並沒有記錄多少東西。這算是一個好消息。
郵差將這本草稿本放在了書架角落,兩本厚重的書籍的後方。他望著那被遮擋得嚴嚴實實的草稿本,唇角露出了輕微的笑意——現在,他的手稿真的丟了。
很快,半個小時過去,郵差離開了沙龍,回到研究部。
他的辦公室已經準備好了。450號房間。
辦公室裡還站著兩個人。西列斯心想,這恐怕就是自願參加他的實驗的啟示者了。
貝洛向他介紹了這兩人,然後就離開了。
這兩名啟示者是一男一女,年齡都在三十歲上下,表情如出一轍的冰冷與憔悴。他們的唇角都會偶爾抽動一下,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樣。他們的目光都帶著一種倦怠的冷意。
“上午好。”西列斯向他們打招呼。
那名男性,他的名字是科林。女性的名字則是多麗絲。這兩個名字看起來都不像是本名,但是西列斯也不在意這些。
科林在聽到西列斯的聲音之後,輕微地顫抖了一下,他說:“請……直接進入正題。”
多麗絲也緩慢地點了點頭。
“那麽,請兩位介紹一下自己。”西列斯與兩人在沙發上坐下。
當三人真的面對面坐下了,西列斯才感到,這幅場景其實和地球上的心理谘詢十分相似。但是,西列斯同樣知道,單純的心理谘詢恐怕無法徹底消除舊神的汙染。
“我的名字是……科林·萊恩。”科林說,“我是第三走廊的一名啟示者。”
“我是多麗絲·凱利。”多麗絲說,“我來自第二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