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西列斯的心中不由得產生了些許沉悶的情緒,他無聲地歎息著。
“那麽,您的選擇是……”貝洛主管的聲音有些輕。
西列斯想了想,便說:“讓其他人來接手這個課題吧。”
貝洛主管像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西列斯的回答會是這樣,他下意識瞪大了眼睛,反問說:“什麽……您的意思是?”
“讓其他人,繼續研究這個課題吧。”西列斯說,“這足夠讓所有啟示者都受益的課題,不應該就這樣停滯和中斷。”
“您……我真沒想到,您怎麽會願意……”貝洛主管語無倫次地說,“您真是一個高尚的人……太過於高尚了……”
他的聲音慢慢放輕,目光近乎悲哀。
西列斯心想,不,他只是做出了一個合適的選擇。
失去研究這個課題的權利,西列斯當然感到遺憾與不滿。在來到貝洛主管的辦公室之前,他也沒有想到,事態會一下子發展到這個極端的地步。
不過,現實如此。他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24歲初出茅廬的年輕學者。來自地球的異鄉人足夠年長與成熟,他知道此刻自己應該做出的選擇是什麽。
因為不滿而賭氣,拒絕其他人插手他的研究成果?
這是一個足夠實用、可以拯救無數人的課題。西列斯做不到因為自己與某些大人物的觀念矛盾,就讓普通的、無辜的啟示者失去一個活命的機會。
他反問:“如果我同意這個方案,那麽會是誰來接手這個課題?”
貝洛主管說:“伯妮塔·阿斯頓女士。您知道,她本來就在研究靈魂相關的課題。”
西列斯松了一口氣,他說:“這沒問題。我樂意請阿斯頓女士接手我的課題。”
貝洛主管猶豫再三,最後還是說:“諾埃爾教授,我想,或許我可以為您爭取……”
“不,貝洛主管。”西列斯堅定地搖了搖頭,“沒有這個必要。”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也沒必要讓貝洛主管參與進來。
貝洛主管像是想說點什麽,最後,他徒勞地放棄了。
他枯坐在那兒,隔了片刻,悲哀地說:“您明白嗎?那種無能為力的感受……如同我妻子去世的時候……如同她飽受折磨我卻什麽都不能做的時候……”
西列斯保持著沉默。
“請原諒我的無能。”貝洛主管輕聲說,“過段時間,我恐怕也要離開歷史學會了。”
西列斯吃了一驚,他想說點什麽。
貝洛主管搖了搖頭,阻止了西列斯的話。他說:“即便您不在意,又或者說,您足夠高尚,不與他們計較……但是,我已經感到了許許多多負面的情緒,在這麽多年裡。”
西列斯說:“我能明白,不過……”
“我該在我太太去世的時候,在我無法為她的離開而做出任何舉動的時候……就離開歷史學會。”貝洛主管說,“您的事情令我下定了決心。”
西列斯歎了一口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他們沉默地坐了片刻。
西列斯突然說:“主管,請您為我解惑。為什麽偏偏是現在這個時候?”
他的課題研究已經進行了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即便他得出了一些成果,但是……為什麽偏偏是現在這個時刻?
那名大人物……難道他以前不知道西列斯的課題嗎?
“有一名長老……因為你的課題而大發脾氣。”貝洛主管用一種疲憊的語氣說,“我在會議上提議全歷史學會內部推廣您的儀式,但是他突然一下子就反駁並且發難。
“他似乎認為,您過於年輕、資歷淺薄,即便您的這個課題真的十分有意義,但也不應該由您親自實驗。況且,您還冒犯了神明——按照他的說法。
“在上午的會議中,沒人以他那樣堅定的態度反駁他的觀點,希望將您的課題保留下來。或許他們覺得,這只是一個課題,已經有了不錯的進展,換一位研究者也沒什麽問題……所以最終……”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一位從前未曾注意到西列斯課題的長老……在今天上午的會議?那麽,這名長老很有可能就是格倫菲爾遇到的那位,足夠保守的老頑固。
西列斯說:“您能告訴我他的名字嗎?”
貝洛主管猶豫了一下,最後,他說:“可以。那位長老的名字是克拉倫斯·德懷特。”
西列斯一怔,然後確認說:“德懷特?”
貝洛主管點了點頭,並且說:“就我所知,克拉倫斯·德懷特長老在歷史學會內部資歷深厚,並且曾經也親自主導過一部分的課題。”他猶豫了一下,然後說,“他本人就與研究部的關系十分緊密。”
西列斯緩慢地點了點頭,心想,怪不得這位長老可以直接插手研究部的內部事務。
不過真正引起西列斯注意的,並非這位長老在歷史學會的地位。
德懷特?他想,苦難記事社團的社長霍雷肖的姓氏,同樣也是德懷特。
他不由得問:“這個姓氏很常見嗎?”
貝洛主管看起來不太明白他的困惑之處,於是他說:“並不常見。就我所知,拉米法城內的德懷特家族,就只有一家。”
西列斯心想,那麽,這位克拉倫斯·德懷特先生,就是霍雷肖·德懷特的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