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欽若是陛下的暗線,那遊良早已暴露。他所瞞之行,皆已無用。
宴雲何不知道方知州此時的心神俱亂,便是知道了,也無計可施,徒增煩惱。
回到府中,宴雲何便聽到宋文來報,他吩咐去照看慈幼院的小廝回報,今日有個小姑娘走丟了,驚動了整個慈幼院的人,所幸傍晚時分,人就找了回來。
而虞大人已經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宴雲何好不容易才攬下來的事,誇下海口要幫虞欽照看慈幼院,這才多久,就出事了,簡直丟人。
他本想沐浴,現在隻隨意擦了擦汗,便趕緊換了身衣服,就出門前往慈幼院。
宋文路上又說,這個走丟的小姑娘,跟現在虞欽想要領養的那個丫頭是姐妹,慈幼院的孩子想找人收養,實在很難,一些年紀大的,無人願意養,年紀太小,又怕所托非人。
這是宴雲何第一次來這慈幼院,院子比他想象的要大,他剛走進去,就發現虞欽被一堆孩子圍著,他正彎著腰,給孩子發糖和點心。
宴雲何敢保證,虞欽對著孩子的目光以及笑容,遠比成年人多得多。
多到他都有點嫉妒了,虞欽這麽溫柔地看他也沒幾回,這些孩子竟隨時能看到。
隨後他就看到巴到虞欽腿上的一個小姑娘,眼皮哭得腫腫的,跟周圍歡脫的孩子不一樣。
一看就是今日險些走丟的主人公,現在知道怕了,還抱著虞欽的腿哭。
宴雲何給宋文一個眼神,宋文立刻懂事上前,將帶給孩子們的玩具點心,筆墨紙硯都亮了出來。
一瞬間,本來包圍著虞欽的孩子們,都紛紛湧了過來。
虞欽回頭,瞧見宴雲何時還怔了怔,很快便紅了耳垂,下意識避開了目光。
這不是宴雲何第一次覺得,虞欽這總是事後才害羞的模樣很有趣,讓他實在忍不住,想做點更過分的事情。
但看在滿院都是孩子,他總不能當著孩子的面胡作非為。
宴雲何上前,彎腰摸了摸小姑娘的頭:“下次你再亂跑,就沒有點心糖果吃了哦。”
小姑娘扁了扁嘴唇,瞬間眼睛浮現兩泡淚,但沒哭,倔著盯著宴雲何:“我才不要你的,我要虞哥哥的。”
虞欽彎腰把姑娘抱起:“白雁,這本就是你的不對,外面這麽亂,遇到危險了怎麽辦?”
白雁抓著虞欽的領子:“哥哥是錦衣衛,會保護我!”
宴雲何心頭一軟,外面哪個不把錦衣衛傳得凶神惡煞。而在這裡,虞欽仍是孩子們的英雄。
“是我的人沒看好。”宴雲何歉然道。
虞欽:“孩子們太多,看不過來也是常有的事。”
說罷虞欽又哄了白雁幾句,便把人放下,轉而將宴雲何帶到內室:“你是因為這事才突然過來嗎?”
宴雲何坐下,看著虞欽主動給他斟茶:“是啊,答應你的事沒做好,自然要過來賠罪。”
虞欽將茶推至他面前:“你做得夠多了。”
宴雲何伸手抓住虞欽的袖子,將人緩緩拉到自己面前:“多嗎?我總覺得還不夠。”
虞欽將袖子快速地從他手中抽出,退了一步,又意識到什麽,解釋道:“孩子們隨時可能會進來。”
宴雲何笑了笑,沒再勉強,而是拿起茶杯飲了一口,茶葉不怎麽樣,但宴雲何不講究。
“剛才那個孩子,便是你想收養那姑娘的妹妹?”宴雲何問道。
虞欽並不意外宴雲何會知道這樣多,沒有否認:“嗯,她姐姐大她三歲,名喚白螢。”
“名字挺好聽的。”宴雲何隨口道,宋文已經跟他說過,這兩名字都是虞欽給取的:“既然想要養,後來怎麽又放棄了。”
虞欽:“養孩子不是這麽隨意的事情,何況我的身份也不合適。”
宴雲何聽到這裡,心頭微悸,他剛想說你怎麽不合適了,便聽到虞欽說:“我曾有個妹妹,名叫白茵。”
這是宴雲何第一次聽到虞欽還有妹妹,虞欽很快便解釋道:“沒有血緣,是我娘親舊部的孩子。小我三歲,自幼同我一起長大。她父親死於沙場,後與母親相依為命。”
“慈幼院一開始便是她母親在管,但經年累月下積勞成疾,在白茵十三歲那年便去世了。祖父本來一直想要收養白茵,但那時他官至帝師,反倒收了這個念頭。”
“朝中不少人以此事彈劾祖父虛偽,只有我知道,其實祖父是在害怕。”
宴雲何忽然明白,為什麽虞欽說自己不合適了。
那時虞長恩想必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妙,這朝堂遠比想象中更危險,所以才不敢收養白茵。而虞欽不願收養小姑娘,也是出於同樣的念頭。
若是有何不測,那剩下的人該怎麽辦。
“那時我不懂祖父在怕什麽,現在反而懂了。”虞欽說道。
宴雲何感覺喉間泛起澀意,苦得他心疼:“所以你不敢收養小姑娘,怕有牽掛是嗎?”
虞欽掩在袍下的手,微微一顫。
下一秒,宴雲何就抓住了他的手,就像捕捉到對方難得外泄的真實情緒。
“那現在怎麽辦呢,寒初,你還是有了牽掛。”
他抬眼迎向虞欽的目光,故意露出曖昧笑容,用輕松隨意的語氣,說出最真心的話。
“現在我成了你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