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犯人被流放,多數是發配充軍。
路上環境惡劣艱苦,許多犯人都熬不過去,這才有了被流放不如去死的說法。
但樹挪死,人挪活,只要能保住性命,萬事皆可商量。
何況宴雲何多的是辦法,讓流放路上的條件變得沒那麽艱苦。
發配之地是宴雲何的地盤,到時候在戰場上立了功,還是有機會回去的。
雖然這不是宴雲何最開始和陳青作下的保證,但在這種情況下,能保住性命已是不錯。
他見到陳青以後,立刻被陳青的模樣嚇了一跳,只因對方在短時間內瘦了一大圈,都有點形銷骨立。
陳青自從知道吳王謀逆後,便知道事情要糟。
青衣幫眾人都會被判謀逆,罪至凌遲,連命都保不住。
哪怕他來的路上,已經想過最壞的可能,但事情真的發生了,他還是感到了非常絕望。
宴雲何心中一直記掛著此事,只是前段時間他才被排除在走私案外,十分被動,又因祁少連,他更加沒法在成景帝面前替青衣幫眾人求情。
宴雲何雖然怕成景帝,在一定程度上,他是了解成景帝的。
成景帝禦下甚嚴,成為其心腹後,宴雲何被罰了許多次,被警告了無數回。
每次敲打完他過後,又會適當給予宴雲何安撫。
青衣幫之事,就是對宴雲何的安撫。
謀反的確是重罪,但要放過青衣幫,也不過是成景帝一句話的事,對宴雲何來說,卻是賣給他一個天大的面子。
宴雲何有時候都在想,成景帝真是天生做皇帝的料,不會有人比他更能坐穩這個位置。
他本以為陳青不會收到風聲,畢竟雖然抓吳王的陣仗大,但這案子目前還在審,涉及天家醜聞,不會即刻傳到坊間。
可他還是低估了京城這地消息流傳的速度,見陳青這個模樣,宴雲何也有點愧疚。
他不敢耽誤,立刻將青衣幫眾人的後續,還有他之後所做的安排,盡數告知陳青。
說罷,宴雲何又道:“抱歉,我只能做這麽多。”
他明白,這與他跟陳青保證的並不一樣,陳青若是怪他怨他,他能接受。
哪知道他話音剛落,陳青竟然雙腿一軟,險些倒了下去。
宴雲何立即將人拉住,還未扶到椅子上,陳青便激動地跪在地上,他腦袋重重磕在石板上,磕得極狠,一下就將血撞了出來。
“你這是做什麽!”宴雲何大聲道。
陳青眼含熱淚:“恩公,你對我們青衣幫的大恩大德,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還你。”
宴雲何扶著他雙臂:“你先起來,別這麽說話。”
陳青用力搖頭:“這罪太大了,他們能活下來太不容易,我知道這全仰仗恩公,我陳青這輩子唯恩公馬首是瞻!戰場上你讓我殺誰我就殺誰!”
他陳青是個莽夫,但不是全然不知事的傻子,他知道宴雲何究竟幫了多大的忙。
宴雲何看他激動落淚的模樣,心裡的苦悶也消散了些。
陳青在謝過宴雲何後,便要主動投案,宴雲何將他攔下:“你妻子不是即將臨盆,你何必如此著急。等他們到了大同鎮,你再過去也不遲。”
陳青回過神來,抹了把鼻涕眼淚,用力點頭。
宴雲何說:“晚些時候,我派人將你妻子接過來,你好好照顧她。雖然兄弟是你的責任,但妻子也是伴你一生之人,不可輕忽。”
陳青眼淚汪汪地說好,瞧著恨不得給宴雲何跪在,再乓乓兩下把自己的腦袋磕破。
晚上宴雲何在府裡飲酒,宋文在不遠處憂愁地望著,又不敢勸。
宴雲何一個人獨自對月亮喝了會,便舉杯朝向屋簷的位置:“景色這麽好,下來陪我喝一杯。”
屋簷的地方靜悄悄的,沒人說話。
“別逼我上去抓你。”宴雲何道,
還是一片安靜,仿佛宴雲何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宴雲何:“你應該知道你跑不過我吧,隱娘。”
稱呼一出,屋簷方向才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隱娘的腦袋冒了出來,尷尬地看著宴雲何。
她翻身而下,默默地走到了石桌旁邊,坐了下來。
宴雲何飲著酒,分神道:“我讓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隱娘從袖子裡摸了摸,她不愧是皇城司中掌握消息渠道的人,不過數日,便尋來了答案。
一個密封的信筒擺在宴雲何面前,隱娘沒有看。
宴雲何伸手接過信筒,將紙條從裡取出,卻沒有立即展開來看。
隱娘喝了點酒,被苦得直皺眉:“你為什麽要喝那麽苦的東西。”
宴雲何握著那張紙條笑了:“苦嗎,看來不是我的錯覺,我今天吃什麽都覺得苦。”
隱娘沒出聲,宴雲何將紙條放在了桌上,沒有看,而是重新拿起酒杯飲酒。
“你不看嗎?”隱娘問。
宴雲何嗯了聲:“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隱娘:“你不看怎麽知道答案?”
宴雲何望著隱娘:“每一個地方,都可絕處逢生。”
隱娘當然是看過信筒裡的內容了,她現在萬事都要跟成景帝報備,只是在宴雲何這邊,她身為其好友,面子上總要過得去。
宴雲何見隱娘表情:“看來我說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