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事最焦灼的時候,他和趙成安每天早晨都會討論一個話題,那就是等晚上回來後要吃些什麽。
邊陲重鎮,因長年戰事,貿易並不發達,飲食也很貧瘠。
宴雲何剛去時,就不是很習慣當地飲食,他經常與趙成安描繪在京城吃過的美味,把人饞得半夜直咬牙。
當然,每日討論吃什麽,並非是真的那般輕松,覺得自己定會活著回來,吃上這頓飯。
而是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訴對方,一定要活著回來。
夜幕降臨,趙成安果然來了永安侯府,他受到了全府上下的熱情歡迎,甚至連宴夫人都親自出來,答謝這位小兄弟對她孩子的照顧。
趙成安其實是個靦腆性子,被宴夫人追問是否有婚配,可要在京城相看人家時,臉都紅了。
等宴雲何終於讓這些人散開,單獨只剩下二人的時候,趙成安才緩緩地松了口氣:“令堂實在熱情。”
宴雲何給他倒酒:“我也沒成家,她勸不動我,這是在旁敲側擊呢。”
趙成安理解地點頭:“我娘也是,成天讓村裡的先生給我寄信,叫我回去成親。”
說罷他看向宴雲何:“你也知道我們這種人,成天腦袋別在褲腰上,都不知道哪一日就把命給丟了,要是我真成了家,最後把她一個人剩這世上那該怎麽辦?”
趙成安心思細膩,為人謹慎,很多時候比起冒險,更偏向按兵不動,時常在留有余地的情況下,才會行動。
這種性格在面臨成家這種人生抉擇時,也會浮現許多想法,最後情願不去做。
“曾經我也有過諸多顧慮,但後來想了想,人總是要衝動一回,才不會覺得後悔。”宴雲何輕聲道。
趙成安注視著宴雲何,明顯能感覺到這次回來,對方身上的變化。
“難道你有意中人了?”趙成安好奇道。
宴雲何落落大方:“嗯,他不喜歡我。”
趙成安一下便笑出了聲:“竟然還有你追不到的姑娘,那些喜歡你的小娘子要是知道了,怕是要傷心了。”
二人氣氛輕松,聊了許久,飯局過半,宴雲何終於切入正題:“師父可是要回京了?”
趙成安笑意淡了些許,握緊了手中的筷子:“應該還有三日就要到達京城。”
“那你怎麽先到了?”宴雲何問。
趙成安神色自若道:“科多部最近不太安分,據說是底下人暴動,換了個首領。新上任的首領主戰,但是目前察延和瓦爾胡暫時沒有回應他。”
科多部、察延,瓦爾胡是韃靼的三大部落,在十年前同時進攻大晉,三年前祁少連聯合邊陲九鎮的將領們,於最後的戰役中逐步將他們一一擊潰,三大部便又成了一盤散沙。
這些年他們自身內鬥不斷,再也沒精力興起過大的戰事,侵擾邊境。
“祁將軍讓我先回京城將這個消息報告給陛下。”趙成安夾了筷牛肉,放進嘴裡緩慢咀嚼。
宴雲何一聽就知道,這事不妙。
在這風口浪尖上,祁少連讓趙成安回來傳遞這個消息,以成景帝的性子,必然多想。
這是否是祁少連借著韃靼的名義,在向成景帝施壓,邊境離不開他祁少連。
自古以來,皇帝和將軍之間的關系,總是非常微妙。
科多部的事情必然是真,但選在這個時間點報給成景帝,祁少連也肯定有自己的私心。
不過也能理解,即便是宴雲何都是在見過成景帝,試探其態度後,才能確定吳王案究竟會不會涉及祁少連。
趙成安便是祁少連的探路石。
宴雲何歎了口氣:“師父不該這麽做,我前幾日已經發過書信給師父了,可惜那會他應該已經動身出發,所以才沒有收到我的信。”
“不用太擔心,我今日進宮陛下對我挺好的,態度也很和藹。”趙成安感慨道:“要不怎麽說真龍天子呢,那氣勢真了不得。”
宴雲何心想,若成景帝能輕易讓人看出喜惡,那便不是成景帝了。
先太子佑儀的事,這麽多年來,成景帝硬是沒有透露出半分。只有宴雲何真成為他心腹以後,才發現原來成景帝從未放棄過翻案。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宴雲何舉杯,和趙成安一同碰酒。
第二日宴雲何便帶著趙成安去神機營,給對方展示自己最近新練的陣法,結合火銃的優劣勢,經過反覆試驗,終於磨出了一套日後可在戰場上使用陣法。
趙成安看著嘖嘖稱奇:“你真該早點回京城,這支隊伍要是前幾年就進入戰場,韃子還不被打得屁滾尿流!”
宴雲何笑而不語,他從未想過要長久待在京城。
他知道他遲早有一日得回到邊境。
從神機營出來,宴雲何又帶著趙成安遊玩京城。
趙成安想起宴雲何說過的桃花酥:“你先前總是念念不忘的那家點心鋪在哪,帶我去嘗嘗看,我倒想知道,究竟有多好吃。”
店鋪在東林附近,離書院也不遠,一路走過去,還能看看京都熱鬧繁華的街道。
趙成安急著進京,又是第一次面聖,緊張得根本沒心情觀賞京城。
現在將軍吩咐他的任務已完成,他這才閑心遊玩。
不少攤鋪賣的東西,他都幾乎沒怎麽見過。
宴雲何相當大手筆,只要他看了一眼的東西,他都直接掏錢讓老板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