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錦衣衛指揮使竟住這般寒酸的地方,也被朝中官員所詬病,說他裝模作樣,真以為維持虞公在時的做派,便不是奸佞之輩,走狗鷹犬了嗎?
虞欽聲名狼藉,早已不在乎這些唾罵。
他拿起筷子,安靜吃麵。下一瞬,面前的燭火輕晃,腰間金刀迅速飛出,化作殘影,直面襲向不知何時出現在房中的另一人。
電光火石之間,只聽金戈聲響,金刀被擊飛空中,虞欽旋身而上,握住長刀,尚未發起二次攻擊,便停住所有攻勢。
無他,來者手握火銃,剛才那聲金屬響聲,便是金刀與火銃相擊,碰出的動靜。
宴雲何摸著火銃上的劃痕,嘖聲道:“此乃禦賜聖物,虞大人,好大的膽子。”
燭火被罡風襲中,竭力搖晃數下後,不甘熄滅。
虞欽持刀立於昏暗之處,府中節儉,竟是連燭火都只有一盞,不過這倒成了絕佳藏身暗處的機會。
宴雲何輕聲一笑,不慌不忙地點燃火銃,耳朵微動數下,便緩緩將槍口對準了虞欽所在的方向。
“虞大人,我們不妨賭一賭,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槍快?”
第五章
火銃點燃射擊後,裝彈且重新點燃需要一定時間,戰場上為了更好運作火銃,測試了不少陣法。
在單打獨鬥時,火銃不適合充作武器。
但被刀砍了不一定死,讓火銃打傷,會死得很難看。
黑暗中破空聲響,宴雲何將火銃雙手平舉,擋住襲來金刀。
虞欽不知從哪學來的功法,陰毒狠辣,一招一式異常刁鑽。
宴雲何師承正派,卻在戰場上學會了對危機的判斷。即便在全黑的環境中,也憑借敏銳的直覺擋開致命數刀。
二人交手不到數回合,燃線已到盡頭,宴雲何清晰地聽到了虞欽急促的呼吸聲。
面臨死亡時,虞欽究竟在想什麽,宴雲何不知道。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的聲音在屋外響起,虞家的老仆聽到動靜,在屋外喊了聲少爺。
戰場上時刻都是生死攸關,宴雲何那野獸般的直覺,令他捕捉到無數次敵人遲疑的瞬間。
隻那一瞬,便能決定生死。
適應了黑暗的那刻,銅質的銃口抵住了虞欽的額頭。
屋外老仆手中燈籠隱隱傳來微光,透過窗紙,照在宴雲何臉上。
那雙因為興奮而收縮金瞳,清晰地映入虞欽眼底。
宴雲何輕輕地做了個嘴型:“砰!”
四下寂靜,唯有老仆敲門的動靜。
燃線熄滅在了銅質的管道中,什麽都沒有發生,沒有炸開的彈藥,亦無血肉模糊的場景發生。
這場黑暗中的交鋒,沒有生死,只有輸贏。
虞欽沉默地盯著宴雲何,嘴唇緩緩抿起。
那雙薄情眼,此刻卻生動濃烈,隱見火光,這是重逢以來,他首次向宴雲何展現出如此鮮活的情緒,雖是憤怒。
“指揮使大人這麽漂亮的腦袋,要真打碎了,得多可惜。”宴雲何笑道。
火銃緩緩從虞欽額頭滑下,冰冷的鐵器貼著溫熱皮肉,旖旎摩挲,停至下頜。
似場充滿攻擊的挑釁,又如暗含欲念的撫摸。
銅質的槍口沾滿火藥的氣息,是宴雲何從戰場帶回京城,真正殺過人的東西。
上面沾過他的血,即便無數次擦拭,也依然鑲出暗色紋路。
虞欽沒有第一時間理會抵在臉上的殺器,而是同屋外的老仆道:“吳伯,我沒事,只是不小心弄倒了油燈,你歇息吧。”
宴雲何眉心皺了皺,不滿地用火銃拍了拍虞欽臉頰。雖然他沒有真的裝填彈藥,但虞欽這般無視他,還真叫人不悅。
刹那間,宴雲何猛地後退,幾乎退至梁上。
一排森冷銀針沿著他後撤的方向,深鑿於地。
堅硬的青石板都能破開,要是刺在人身上,豈不當下就能體會到那深刻入骨的滋味。
“竟半分不顧你我情誼,虞大人好狠的心。”宴雲何歎聲道,語氣中卻無失意,反倒興致盎然。
宴雲何抬手一揮,屋中油燈再次點燃,搖曳燭光中,仍是那雙無情無意的美人眸。
倒也有情,不過是對府中老仆,對宮中太后,對相隨下屬,唯獨不對他而已。
“宴大人說笑了。”果然,虞欽即刻反駁。
話音剛落,一道掌風便襲至宴雲何面首,剛一格擋,便感覺臍下三寸陰風陣陣,若不是他武功高強,今日定要在此處不能人道。
“虞大人,你這是要斷我宴家血脈啊。”宴雲何抽出腰側軟劍,擋住劈來金刀,尚且遊刃有余道。
虞欽雙眸微眯,不同他多廢話。
宴雲何膽敢夜闖錦衣衛指揮使府邸,便是將其就地正法,也不敢有人多說一句。
“若是我將來不能人道,娶不了媳婦,大人可要負責?”
宴雲何手下不停,能擋就擋,不能擋便躲開,充分體現了他日常風范,潑皮無賴!
行至數十招,本就簡陋的廳堂,椅子毀去數把,碗筷碎了一地。
“虞大人這般美貌,娶回家中也不是不行,但我宴家正房娘子,可不能這般潑辣。”宴雲何一掌拍向虞欽左肩,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掌中蘊藏極深內力,便是死不了人,也絕不會叫人好受。
掌心落於那看似單薄的肩上,卻是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