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景帝究竟從什麽渠道,得知了這背後有人作祟。
想到他阻止虞欽的那個晚上,成景帝罰他在雪裡跪了半夜,那時成景帝就已經知道有人要殺吳王了。
成景帝不該明知道殺吳王是一個巨大的陷阱,還令嚴公公去做這件事。
在宴雲何看來,這很有可能是成景帝的一出將計就計,請君入甕。
只是宴雲何不清楚虞欽在其中,到底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
他只能根據那日祁少連與陛下那日爭吵,太后竟出來說和,猜想這或許是太后示好成景帝的一種手段,通過虞欽來完成。
這背後之人還真是膽大,沒有摸清楚虞欽的立場,就輕易與他接觸。
是真不怕被查到,還是說他們有這個自信,就算被查到了也無所謂。
要麽就是接觸虞欽的人,並不是什麽重要的角色,要麽便是他們早已箭在弦上,隨時都有可能攻入京城。
這剛過冬至,京城仍是一片祥和,誰能知道這已是風雨欲來的趨勢。
宴雲何現在能做的只有等,等著背後人主動露出馬腳,等成景帝對他的吩咐。
等這一切事情都有個結果後,或許能有那麽一日,他帶著虞欽去藥王谷,先治病,再看花。
他相信,總會有這麽一天。
翌日宴雲何終於能上朝,果不其然,朝堂上又出現了幾名要陛下嚴查吳王案的清流。
那幾個言官的嘴皮子相當厲害,引經據典,從古到今,吳王還活著的時候,不見這些清流們嘴下留情,現在他人死了,反倒個個都開始為其不平起來。
有些就差沒有指著成景帝的鼻子大罵其昏庸,冷血,活該孤家寡人。
成景帝上個早朝,被罵得灰頭土臉,還不能直接讓人把這些混帳都拖下去砍了,那真是會被記載在史冊上,令後世唾棄,相反這幾個罵他的人,還能借此青史留名。
以成景帝的性格,絕無可能讓他們得逞。
所以他忍了,忍著回到乾清宮,又開始摔杯子。
宴雲何剛邁步入宮殿,就有碎片飛濺到他的鞋旁,仔細一看,並非哪個名師作品,瞧著像市集上隨便買來的。
“這是哪位大師所作,這般野趣?”宴雲何隨口問旁邊的嚴公公。
嚴公公含笑道:“是隱姑娘去市集上買的,買了好些套,說是專門讓陛下摔的。”
宴雲何一聽,隻覺得這隱娘真是開竅了,不再送黑漆漆的烏鴉,禮物都變得貼心了,
哪位高人指點的,也指點一下他唄,他也想送虞欽東西,但一直不知道該送什麽。
花送了,玉佩送了,點心虞欽可能不會喜歡,難道要送刀或者槍?
倒是有一把他從戰場帶回來的火銃,沾過他的血,陪過他漫漫長夜,把這麽有意義的東西送給虞欽,虞欽肯定會很感動吧。
正琢磨著,成景帝消了氣,見他立在旁邊發呆,招手讓人過來:“這段時間因為吳王案,委屈你了。”
宴雲何道:“不委屈。”確實不委屈,除了等待的時間焦灼了些,但的確沒什麽委屈的。
成景帝讚賞道:“不錯,比以前穩重不少。”
宴雲何被誇得有些心虛,其實他不委屈,完全是因為虞欽為了此事,特意過來安撫他。
而他既然提前知道結果,便不覺得有多擔心。
只是虞欽來尋他這件事,方知州知道,成景帝應該也知道,現在卻隻字不提,宴雲何一時間也摸不清楚成景帝的態度。
“至於我和祁將軍之事,你不必太過擔心,外面皆是以訛傳訛,不過祁將軍確實想把你帶回大同,但朕還要用你,所以沒同意。”成景帝解釋道。
宴雲何說:“謝陛下賞識。”
成景帝又道:“邊境有什麽好的,成日吹風吃沙,遠沒有京城痛快。”
這話皇帝可以說,他可不能說。
宴雲何回道:“京城雖好,但邊境對臣來說,有著不一般的意義。”
成景帝沒再多說:“剛才你跟嚴公公說什麽呢,笑成那樣。”
嚴公公聽他問話,主動道:“宴大人這是在問,這些瓷器是哪位名家大作。奴婢回他,是隱姑娘在集市上買的。”
提到隱娘,成景帝的神色也放松了些:“她就知道氣朕。”
宴雲何好奇問道:“陛下不覺得隱娘送來的禮物貼心嗎?”
那他把火銃送給虞欽,虞欽會不會也覺得這是一份氣人的禮物?
好像這個火銃,他曾經還拎著上虞府,拿它來指虞欽腦袋來著。
成景帝握著那粗糙的瓷杯,望著宴雲何:“你覺得這送得貼心?”
宴雲何認真點頭:“我想隱娘是覺得陛下坐擁四海,什麽名貴稀罕的沒見過,才特意選這樣的禮物送給陛下。”
成景帝哭笑不得地搖頭:“淮陽,日後你若想給旁人送禮,可千萬別隨著自己心意來。”
宴雲何意識到成景帝是在說,他跟隱娘的送禮品味一樣糟糕。
於是想送火銃給虞欽的心思,越發遲疑了。
成景帝見他欲言又止:“怎麽,這是已經有想禮物送的人了?”
宴雲何心頭微顫,但很快,他便堅定地抬起眼,望著成景帝:“有。”
成景帝似乎沒料到他竟會承認,拇指按著瓷杯的邊緣:“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