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虞欽早已習慣將自己置身在最危險的境地,做什麽事都是不計代價,不顧後果。所以他才會明知自己受傷,而暗道會很危險的情況下,仍然選擇跟著佑延璟進去。”
宋文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甚至有些被宴雲何說服了。
宴雲何:“你以為他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嗎,他不覺得自己有錯,要是有下一次遇上這樣的事情,他依然會這麽選。”
他說得太急,連眼尾都紅了一片。
宋文見狀,只能噤聲。
這時候說什麽宴雲何都聽不進去。
宴雲何不禁自嘲道:“你知道嗎,他甚至願意為我死,都不願意為我活。”
“大人……”
宴雲何將手從沙盤上抽離,木屑深深刺入掌心中,疼痛尋回了他的理智:“我沒法繼續忍耐下去了。”
這話一出,宋文心頭甚至漏了一拍,難道大人這是要與虞大人分開了?
“再這麽下去,我會不顧他的意願,強迫他待在我想讓他待著的地方,只要他安全,沒有任何危險。”宴雲何啞聲道。
宋文勸道:“我覺得大人你也不用這麽矯枉過正,虞大人並非不明事理之人,你同他好好說,說不定他能懂的。”
宴雲何望著宋文:“你在害怕?”
宋文身體抖了抖,他確實被嚇到了。
他聽懂宴雲何的意思,這是想將虞欽關起來,禁錮在自己認定的安全范圍裡,哪裡是常人的所作所為,已經偏執到走火入魔了。
宴雲何重新伸手將沙盤歸置齊整,把木牌推回它本該屬於的位置:“連你都被我嚇到了,何況是他。”
宋文慌忙搖頭,解釋道:“其實也沒那麽可怕,只是我覺得這話你不該跟我說,你跟虞大人說比較合適。”
大人想關著的人又不是他,他怕什麽,應該讓虞大人自己去咽下這個苦果。
宴雲何沒說話,再次沉默了下來。
在宋文看來,這就像一個死局,虞欽不會為了大人所改變,而大人在壓抑中只會慢慢失控,最後作出極端的選擇。
屆時,兩個人之間又該如何?
“不過大人,難道在害怕的人不是你嗎?”宋文問道。
宴雲何轉過身:“我累了,想回房歇一下,午膳不必送進來。”
說罷他回了房間,關上房門,他現在不想見任何人,唯獨相見的那一個,卻不敢去見。
又這麽消磨了一日,宴雲何讓人給自己上了不少酒,喝到半醉之時,沒能忍住拉開暗格,從裡面取出信件。
一直控制著自己每日只能看上三回,現在卻忍不住犯了戒。
虞欽很少將信寫得很長,只會簡單地挑些在藥王谷裡發生過的事情來說。
比如在山上偶遇山貓,瞧著野性難馴,叫聲卻很綿軟。
又說在自己所住的院子裡種了桃樹,不知離開時會長得多高。
回到藥王谷後,他帶著隱娘在藥泉附近弄了些遮擋的籬笆,這樣就不會像宴雲何擔心的那般,有人偷瞧。
藥王谷裡的花海,他無意中去過一趟,沒有仔細瞧,之後便再也沒有去了,因為答應過要同宴雲何一起賞春。
幸好如今是冬日,花海尚未複蘇。
宴雲何看到最後一封信,也是昨日宋文拿過來的。
寥寥數句,藏著先前數封書信未曾說出的話。
-折枝作春色,以寄相思情。
信中夾著一小段桃枝,落進了宴雲何的手裡。
短短不到十個字,昨日他看到時就已經開始心軟,很艱難地將這信以及這桃枝收進櫃中,打算近期內不會再看。
可惜宋文又同他提起了虞欽,苦苦壓抑的思念,便洶湧而出。
他靠在床頭,看著那小小一段樹枝,沉沉地歎了口氣。
將信掩在臉上,宴雲何終於無法忽視那個事實。
苦於相思情的,又怎只有虞欽一個。他也是夜夜難寐,睜眼閉眼都是他。
從前宴雲何想一個人,便會去尋那人,不管外界如何,他隻遵從本心。
現在的宴雲何像是被嚇怕了,瞻前顧後,優柔寡斷,他自己都厭惡。
不知喝了幾杯,宴雲何大醉一場。
再次醒來,是被宋文進門的聲音給驚醒的。
睜開眼,便發現懷裡抱了個胡亂收拾好的行囊,手裡還緊緊攥著那個桃花枝。
宋文見他這幅模樣:“大人,你這是要去哪?”
不等宴雲何回答,宋文又道:“這是我剛從皇城司拿到了急信,你先看了再走。”
宴雲何接過書信,用的紅色信筒,說明事情相當緊急。
內容是隱娘所寫。
-淮陽,兄長私自離了藥王谷,不知去向。
第一百零七章
宴雲何立即起身,懷裡的行囊掉了下去,包袱散開後除了衣裳,還有幾封信件。
宋文彎腰去撿的時候,看見有些信封上面還有墨漬,再一抬頭,才發現宴雲何衣服下擺全是星星點點的墨水印。
“大人,這是你寫的?”宋文忍不住笑道。
宴雲何自己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寫的信,難道是醉酒的時候寫的?
但現在的他無心留意這種小事,正想匆匆出門又頓住腳步:“不行,現在去了可能會錯開,還是得在府裡等。”
“發生什麽事了?”宋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