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什麽都沒聽清。
實在是太疼了,比他所經歷的每一次頭痛更甚,風滿袖腦子裡只剩下唯一一個念頭,那就是盡快把江豢支走。
“我沒事。”風滿袖眯了眯眼睛,故作鎮定地說,“我懷疑他還有同夥,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我在這裡守著他。”
頭太疼了,他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把這些話說出口。
……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醫院的天花板。
他的第一個念頭是我得去洗個澡,然後才意識到房間裡還有兩個人,和一隻撲棱棱飛過的白隼。
先是一巴掌砰拍在他胸口上,然後有人熱乎乎地撞過來,手臂收得死緊,勒得風滿袖直皺眉。
能這麽做的人只有一個,風滿袖翻了個白眼。“夠了,風滿城,放開我。”
風滿城松開他,讓他重新平躺回病床上,又神經質地伸手過來,把他頭髮撥亂再捋順。
“你嚇死我了你知道嗎?”風滿城從床頭櫃上拿了個水杯,插上吸管遞給他讓他喝水,“感覺怎麽樣,還難受嗎?”
風滿袖吸了口溫水,搖頭,撐著身體坐起來。
頭已經不疼了,只是總覺得隔著一層什麽,風滿袖用力握了握拳,觸覺尚在,痛覺倒是減輕了不少,大概是止痛劑的效果。
手背上貼著醫用膠布,根據膠布的粘性和肢體的酸痛程度來看,他昏迷的時間應該不超過四個小時,醫院看起來也沒有給他繼續輸液的意思,所以他的手背上只有個針孔而不是滯留針。
坐在病床對面椅子上的風屹略略抬手,白隼立即聽話地在肩膀上收攏翅膀。
“我假設你已經搞清楚了現在的情況。”風屹說。
在座的都是智商超群的風家人,可以默認略過所有的表面寒暄,更不需要彼此照顧對方脆弱的情感。
風滿袖抬眼看向床腳,下頜微抬,不帶感情地問道:“我還剩多久?”
三十年,當年的估計是三十年,他還沒過二十五歲生日。
風屹的唇線崩得死緊,盯著他看了半晌,然後緩緩伸出三根手指。
長痛不如短痛,風屹沒有把他的身體狀況瞞著他,MND是慢性病,他不會突然一下子化掉,三年也不是精確的數值,而是他能保住尊嚴與體面的年份,在此之後他們會給風滿袖安排安樂死。
只因為他是哨兵,所以他的發病比風滿城早那麽多,風滿城尚且擁有幾十年的人生,他卻快要死了。
風滿袖低頭把玩自己的手指。
三年,二十八歲,太短了,比預計的三十歲少了足足兩年。
就算今天辭職,明天開始帶江豢環遊世界,每個國家住兩個月,也最多只能遊玩十八個國家。
風滿袖抬起頭。
“我記得之前你提過一種把藥物植入神經系統的治療方式,”他說,“現在的臨床實驗結果怎麽樣了?”
風屹眉毛動了動,似乎沒想到風滿袖的心裡居然也有求生欲這個東西。
“大有進展,”風屹答,“成功率已經提到了驚人的百分之四十。”
風滿袖哼了聲:“那可真是驚人。”
風屹露出個假笑。
“你的那位小向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的精神圖景暫時不會暴露你的身體狀況,不過也瞞不了太久,希望你可以盡早對他解釋清楚你的境地。”
風滿袖皺眉:“境地?什麽境地?”
“當然是精神結合,我親愛的兒子,我假設你在精神結合的時候從來沒告訴過他你的病情,沒告訴他他簽了張只剩三年的死亡契約。”
第42章
風滿袖想,江豢應該是願意陪他死的。
百分之四十的概率,賭贏了活,賭輸了死,從他們相識開始算起,江豢沒少為他拚上性命。
但那些‘拚上性命’只是對江豢而言,對於風滿袖來說,大部分情況依舊在掌握之中,只要有他在場,江豢就不會受到危及性命的重傷。
風滿袖撕掉手背上的醫用膠布,脫下病號服,換回他自己被送去幹洗的衣服,把黑貓收回精神圖景裡。
拿回來的衣服平平整整乾乾淨淨,沒有消毒水浸淫的味道,他身上沒有半點能證明他曾經進過醫院的證據。不過江豢的鼻子也沒那麽靈就是了,如果他鐵了心想瞞江豢什麽事,他的笨蛋向導可能窮極一生也無從得知。
“弟,我不知道能跟你說點什麽,”往外走的時候風滿城用手背敲了下風滿袖的胸口,“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真的。”
決定?有什麽值得下決定的地方嗎?
風滿袖眉頭皺緊,但什麽都沒問出口。
風屹給江豢那邊的借口是什麽風滿袖不知道,也懶得推測,他只知道等他再次出現在江豢面前時,他一無所知的向導對他露出個充滿信任的燦爛笑容。
“你終於猜錯了一次,”江豢笑眯眯地牽住他的手,黑豹也湊過來蹭他的腿,“劉志安根本沒有同夥,哇哦,原來神也會犯錯誤,我大開眼界。”
這是句非常江豢風的調侃,他知道這時候他該回諷句什麽,可他一時被他向導的笑容晃花了眼,錯過了最佳的開口時機。
江豢顯然也發現了他的不對勁,捏了捏他的馭獸戒,問他:“怎麽了?”
“沒什麽。”風滿袖馬上答,“我餓了,我想去吃中西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