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生平基本完整,可以正常回答‘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到哪裡去’的靈魂三問。
那麽現在剩下的問題似乎只有一個,那就是黑發青年和白發老人與自己的關系。
病房外有嘈雜的聲音由遠及近,數名全副武裝的安保人員闖進病房,後面跟著幾位驚慌失措的護士。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有人鬧事?”
“只是一場誤會,不必驚慌,”站在床腳的老人和顏悅色地開口,“犬子求知心切,還望各位海涵。”
安保人員滿身囂張氣焰,準備先發製人,然而呵斥的話語都已經到了嘴邊,在見到老人的臉後又活生生地憋回去了,胖臉憋得通紅。
“……您說得對。”安保人員最後說。
還猶豫著對老人行了個四不像的禮,眼含畏懼。
江豢狐疑地看了眼床尾的老人。
這名年邁的向導顯然大有來頭,那麽也就意味著剛才對他動手動腳的青年男人也不是一般人,他不動聲色地在腦海中搜索相關的記憶,得到的卻是一片空白。
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和我又是什麽關系?
還有更直白的問題,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江豢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好在他的直覺告訴他,病房裡所有人對他都沒什麽惡意,這裡又是醫院,他還有時間慢慢恢復。
想到這裡,江豢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身邊容貌極為優異的青年男人騰地站起身,打了個響指,一指門外。
“都出去。”青年男人不容置喙地說。
嘈雜的空間像是被突然按了暫停鍵,老人笑著搖搖頭,沒再說什麽,率先離開病房,半空中有白隼的翅膀一閃而過。然後是幾名安保人員,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在對方眼中注意到明顯的畏懼,老人已經走了,他們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只能離開病房再作考量;最後是醫生和護士,青年終於把所有人順利趕到門外,砰地關上門。
原本亂哄哄的病房一下子清淨下來,江豢原本緊繃的肩膀也跟著放松許多,人越多他越得端著,這對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他是個很大的考驗。
青年靈活地翻過看護床,在江豢這邊的床沿上坐下來,雙手十指相扣,抵在下頜上,眉眼裡似乎有那麽一丁點的手足無措。
“你困了嗎?睡吧,我發誓無論你什麽時候睜開眼睛,我都在這裡。”青年男人低聲說。
他本想再客氣一句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您最好也別在這兒守著我,不過他實在是太困了,他沒說出口。
青年身上有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它讓江豢覺得,他是可以在青年面前睡熟的,他很安全,這世界上大概再也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了。
再醒過來是夜晚。
右手被人握著,江豢動也沒動,隻掀開眼皮,順著被握緊的右手一路看過去,床邊擺了把椅子,容貌優異的青年抓著他的手陷在椅子裡睡得正熟。
病房裡沒開燈,走廊裡倒是亮的,光線透過門上的玻璃溜進病房,打在青年高挺的鼻梁上,鍍了一層毛茸茸的光圈。
就像青年承諾的那樣,無論他什麽時候睜開眼睛,他都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哨兵是最為矜貴的存在,像這樣沒有屏障地窩在椅子裡睡覺肯定難受極了,江豢沒有精神體,所以在他睡熟之後,之前給哨兵樹立的屏障很快就會消失,他想了想,到底還是二次釋放出精神力,悄悄用屏障將哨兵的身體包裹。
青年緊鎖的眉頭立刻舒展些許,呼吸一窒,很快睜開眼睛,神色清明。
“抱歉啊,我不是有意把你吵醒的。”江豢開口才發現嗓子啞得要命,他忙清了清嗓子。
青年喉嚨裡咕噥了句什麽,一手依舊抓著他的右手,另一隻手把床頭櫃上插著吸管的水杯遞給他,大有喂他喝水的意思,江豢忙用左手接過杯子自己拿著喝。
太可怕了,江豢這輩子幾乎從來沒被人伺候過,負傷歸負傷,基本的自理能力還是有的,江豢掙扎著坐起身。
身上不少地方火辣辣地脹痛,不過疼歸疼,只要疼開了就還好,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圍內。
江豢嘬了口冷水,艱難地抽出右手,把水杯放回床頭:“咱們談談吧,可以嗎,這位——”
“風滿袖。”擁有黑曜石般眼睛的青年男人低聲說,“我叫風滿袖。”
風滿袖。他咀嚼著這個名字。是個很熟悉的稱呼,熟悉到每一次默念這個名字,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在微微顫抖。
“嗯……風先生,風滿袖,”江豢停頓半晌,“請問你能不能告訴我,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麽?我知道我是誰,我知道我的工作,然而關於受傷之前的記憶我完全想不起來了。”
風滿袖定定地看著他,似有千言萬語卻不可言說,男人最後吐了口氣,終於認輸般開口:“我們跟了一個沒有被登記在冊的任務,任務地點在三樓,因為我的原因,沒有提前觀測到門後的觸髮型新型□□。好在炸藥量並不多,只是衝擊力較強,所以你身上的傷口以燙傷和擦傷為主,主要集中在腿部向上發散。至於你頭上的傷口……我接住你了,江豢,我接住你了!”
似辯解,又似控訴,明明是個個子比自己高不少的男人,行事作風卻一點都不成熟,像個幼稚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