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豢第一反應是,糟糕,如果老校長能看出他和風滿袖結合了,那風屹也一定看出來了,然後立刻意識到老校長話裡話外的意思——老校長只能通過他體內殘余的哨兵精神力判斷出他與風滿袖有過那種關系,但無法確定他是自願還是被風滿袖逼迫的,畢竟他們是兩個人一同脫離隊伍,又一同被直升機緊急救回,他只是個在S級哨兵面前束手無策的B級向導,老校長憂心他有沒有被風滿袖強煎也理所當然。
“沒有沒有,”江豢連忙反駁,“我和他是……呃……自願結合的,是精神結合。”
老校長頓時露出個不可思議的表情,道:“那是我冒犯了。我還以為——算了,沒什麽,你再睡一覺吧,我上去看看他的情況。至於之後的處分,關小黑屋也好,抄校規也罷,要等你們兩個的身體都好起來再說,你說對不對?”
老校長狡黠地眨眨眼,江豢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微笑。
江豢醒來的時候正值深夜,窗簾沒掛,窗外萬籟俱寂。
江豢下床去洗手間洗了把臉,回來以後把窗戶開了,潮濕的海風一下子湧進來。這裡離海邊並不遠,空氣裡依舊散發著大海的那股腥鹹的味道。
海風拂面的感覺很舒服,江豢閉上眼,突然感受到心臟的位置被毛茸茸的貓爪撓了一下。
“告訴我你不是偷偷溜出來的。”江豢在寂靜的房間裡開口說。
身後的病房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借著玻璃上微弱的光芒,他看到風滿袖身上穿著病號服偷偷溜進來,手裡推著個吊瓶架,貓咪一樣踮著腳走路,盡可能不出聲地關上門。
風滿袖身上的味道衝淡了大海的味道,他的哨兵磨磨蹭蹭地來到他身後,雙手摟住江豢的腰,把身體大半重量壓在他身上。
“我想你了。”風滿袖嘟嘟囔囔地說。
窗外月色明亮,江豢用腦袋蹭了蹭風滿袖的下巴,一手摟住風滿袖的手,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人手上的滯留針。
然後他注意到滯留針旁邊貼了張紙,上面寫著‘你敢摘了試試’。
江豢不由得笑了下:“你爸寫的?”
“……是我哥。”風滿袖不情不願地說,男人弓著腰,把下巴埋進江豢的頸窩,兩個人以一種相依為命的姿勢彼此撐著。
醫院有專門的向導,從進醫院起,風滿袖身上的屏障就從江豢的替換成了其他向導的,這會兒才終於換回來,兩個人都舒服地長舒了口氣。
江豢有話想問,但還想再多抱一會兒,怕破壞了氣氛,然而抱著他的人畢竟是風滿袖,隔著一層精神結合,風滿袖不停地用精神力搔刮江豢的精神之海,催著他把想問的問題問出口。
“好吧好吧,”江豢無奈,“告訴我,那個時候你怕了沒有?”
風滿袖懶洋洋地哼了聲:“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你說呢?”
風滿袖拿微涼的鼻尖往江豢臉上貼,說:“怕了。不過下次還敢。”
這回答相當‘風滿袖’,江豢彎了彎嘴角。他也有點怕,但如果下次風滿袖還要跑去什麽地方的話,江豢照樣得跟著。
他大拇指刮了刮那張寫著‘你敢摘了試試’的紙,突然想到一件事:“我白天的時候見到你爸了,所以接我們的直升機是你爸派的?”
“當然是他派的,那個控制狂恨不得時時刻刻監控我的情況,”風滿袖貼著他脖子深吸了口氣“我也知道他來見你了,我能在你身上聞到屬於他的臭氣。”
江豢哭笑不得:“他沒有一根手指碰到我。”
“他當然不敢染指你,”風滿袖咕噥了句,“他看得出我們已經結合了,你是屬於我的。”
得,到底還是被發現了,江豢還以為能多少瞞幾天呢。
江豢心裡的懊惱在風滿袖看來卻被理解成了別的,風滿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當然我也是屬於你的。”
在哨向平權這種事兒上風滿袖永遠不服輸,江豢忍不住笑了下,用精神力觸須最敏感的尖端蹭了蹭風滿袖的發梢。
月亮曬在夜晚大地上的味道,溫柔海風飛躍地平線的味道,與風滿袖身上他再熟悉不過的味道混合在一處,成為了烙印在江豢靈魂上的最為深刻的記憶之一。
江豢小心翼翼地將它收斂起來,藏進號稱世上最為嚴防死守的蘇黎世銀行保險櫃底,那是他最美好的夢境,他隻敢夢一遍。
第35章
江豢顯然在海邊站了比預想中更長的時間,長到三隊的人已經把十四歲的新生向導處置完畢,年紀最小的護衛特意爬到山崖頂詢問江豢是否需要搭便車,和三隊的人一同回城。
江豢雖然很感激三隊護衛的體貼,不過還是婉言謝絕了回城的邀請,再次將目光投向一望無際的大海,任憑思緒隨著洶湧的波濤而起伏。
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來電顯示的上的時候江豢還有點恍惚,有種自己給自己打電話的既視感,然後他才想到哦對,風滿袖強迫兩個人交換了手機,給他打電話的是風滿袖。
“回組裡,有進展,抓了個黑暗向導。”風滿袖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來。
沒給他留回話的時間,風滿袖說完立刻掛了電話,留腦子還沒轉過彎的江豢一個人在大海的濤聲中悵然若失。
他一個人站在回憶的這頭,過去的江豢和風滿袖站在回憶的那頭,過去的風滿袖走到今天變成了現在的風滿袖,在幾秒鍾之前掛掉他的電話,對他的繁雜心思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