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一周前和江豢毫無障礙的搞了一炮起,風滿袖就一直在懷疑他和江豢的結合沒有完全破裂,而是處於一種假性破裂的擱置狀態,不然江豢的精神圖景也不會對他大敞四開,任憑他予取予求。
破裂也好,擱置也罷,風滿袖始終沒找到直接的證據,他看不到江豢的精神體,黑豹沒有撲到他腿上撒嬌求撓求抱。
有關精神結合的研究早就隨著時代的變遷而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風滿袖沒有找到任何可供考據的資料,眼前的棺材是唯一能證明他推論的證據。
最後一鏟,風滿袖終於挖到了棺槨,他把鏟子丟到坑外,雙手掀開棺材板。
“滿意你看到的嗎?”他聽到坑外有人問他。
曾經被風滿袖擼過千百遍的黑色大貓此時正安靜地躺在棺材裡,四肢僵硬,沒有腐化的跡象,眼睛半睜半閉,無機質的眼珠只露出一半,不像屍體,更像個沒有生命的物件。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他和江豢的結合果然沒有完全破裂,只有結合狀態的哨向才無法對彼此隱藏精神體。
“你的精神體死了。”他對坑外的人說。
有雨水滴在風滿袖的額頭上,啪的一聲,對於哨兵而言幾乎可以被稱為巨響,風滿袖脆弱的精神圖景微微動蕩。
坑外的江豢嗯了聲,也跳進坑裡,一手按住黑豹冰冷的屍體,笑了下:“死了,死於哀悼期。三十年了。托你的福,要不是你挖墳,我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再見它一次。”
這就是江豢,哪怕他乾出挖別人墳頭這麽離譜的事情,江豢不理解歸不理解,卻依舊理所當然地接受他的一切。
風滿袖沒答話,只有江豢蹲下身,在黑豹頭頂的位置親了口。
“明明只是個普通的向導,卻偏偏有個那麽凶的精神體,當年還有點嫌棄,結果等失去了之後才知道有多想它。”江豢梳理了下黑豹頭頂被弄亂的皮毛,自顧自地上旁邊撿棺材蓋。
風滿袖只在書上看過有關哀悼期的介紹,只有寥寥數筆,是旁觀者的視角,描述當事人多麽多麽痛苦,最後又多半以雙方的共同死亡告終。風滿袖沒體驗到完整版的哀悼期,他沒過多久便躺進了速凍倉,他沒法用現有的經驗共情江豢所承受的一切。
“我沒想到你會跟過來。”風滿袖說。
“費了點功夫,好在你爸給了我地址,”江豢點頭,“我就知道我在醫院裡感覺到的是你。不是指之前我跟你說的背影,而是你的——小秘密,在我和趙醫生聊天的時候,我感覺到了你的精神力。”
也就只有江豢會為他做到這個程度,哪怕兩個人現在是已經分手的關系,卻還是會因為感受到他的不穩定的精神力,不僅翹了心理谘詢,還千裡迢迢追他追到墓地,隻為確認他是否安全無虞。
他無來由地感到些許心虛,江豢在心理醫生前露出的那個表情尚且牢牢烙印在他的靈魂裡,風滿袖抿緊了唇,感受到有某種強烈的情緒從江豢身上傳遞過來。
“你還有別的想法。”風滿袖篤定道。
“有,”江豢看了他一眼,眼神坦誠,“我現在在想,如果我在這一秒殺了你,再把你埋進棺材裡,你就不用額外買墓地了。”
風滿袖忍不住哈地笑出聲,半點沒有生命被威脅的恐懼,雙手交握,搭出個人梯,示意江豢踩著自己從坑裡爬出去。
成功見到江豢的精神體,哪怕是個死的,風滿袖也算安下了心。
黑豹死在哀悼期,他的黑貓也為了維持哨兵的精神圖景犧牲了自己,他們仍然天生一對。風滿袖在心裡洋洋得意。
隨著時間的流逝,風滿袖在那種超脫□□狀態下的記憶也逐漸變得模糊不清,這點東西不是印在他大腦裡的,縱使風滿袖再怎麽天才,也沒法讓自己保留完整的記憶,只能依稀儲存下當時的情緒。
是慶幸,是感激,是劫後余生。
如果當時江豢不在醫院,風滿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撐得下來。
江豢永遠不會知道他的存在對風滿袖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麽。
風滿袖手髒,搖搖頭沒抓江豢伸過來的手,自己隨便一撐一躍回到地面上,撿起鐵鍬,把挖出來的土再一鍬一鍬重新填回去。
風滿袖一向不屑做重複性強的體力勞動,很無聊,但長靜墓園實在是太荒涼了,方圓百裡除了他之外只有一個向導江豢。
他總不能讓自己的向導來做這個,只能自己慢慢填土,填著填著還真就咂摸出點滋味,有種自己給自己添墳的快樂在裡面。
代表江豢的那團精神力稍微走遠了點,但一直沒離開他的感知范圍,一直到風滿袖把土完全填平,江豢才慢吞吞地走回來,懷裡抱著兩瓶礦泉水。
“手。”江豢示意。
風滿袖沒說話,乖乖伸出髒兮兮的手給江豢洗,洗完一隻洗另一隻,礦泉水衝在風滿袖無名指的馭獸戒上,江豢的動作頓了下。
其實馭獸戒起的只是個輔助作用,輔助不那麽熟練的哨兵向導操控精神體,等熟練之後完全可以摘下去,可風滿袖的習慣卻一直保持到今天,他戴的還是江豢的戒指。
“我賠給你。”風滿袖突然開口,“你為了追著我出來,沒看完今天份的心理醫生,我賠給你。”
江豢擰上瓶蓋笑了:“賠三百塊錢?看心理醫生是隊裡出錢,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