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豢深吸氣。
這一趟回琅市的旅途實在是太忙亂了,他已知的條件相當少,只有風滿袖發現了什麽事情,然後特意把他支開到珞市,從而孤身一人前去處理。
然而迎接他的差點就是風滿袖的屍體,就算他們現在已經沒法精神結合了,他的伴侶受傷所帶給他的精神傷害也依舊是存在的,他現在頭很疼,他隻想趴在風滿袖的身邊好好休息一會兒,但他從風滿袖那裡學來的本能還在迫使他繼續思考。
——思考關海,思考人物B這半瘋的話語。
江豢努力平靜下來,面沉似水,他看著在床上掙扎的關海開口道:“為什麽?他憑什麽陪你一起死?”
“你不知道汙染的原理,我很失望。”關海驟然降下聲調,“三十年前他的眼裡就只有你,他篡改塔裡食堂的采購單,他去偷校長的直升機,他給SEHS投簡歷,都只是為了討你歡心,我還想問問你憑什麽呢?你一個B級向導你也配?我現在告訴你汙染的原理,那就是等價交換,想讓我汙染到什麽程度,他自己也得汙染到相同的等級,我是想跟他一起死的,哈,我倒真想和他一起迷失在精神圖景裡,那多浪漫啊,不是嗎,可他不願意!就因為他想為你活下去!”
關海聲嘶力竭地胡言亂語:“他明明是我的神明!他是天才!他可以和我一起操縱哨向的進化!他身世顯赫,我爸也不差!”
警報聲嗚嗚響起,很快有無數訓練有素的向導保鏢闖進病房裡,按住掙扎的關海,把江豢護在身後,又有穿白大衣的醫生衝進病房,給關海打了一針鎮定劑。
關海拚了命地掙扎,毫無形象地想從保鏢腋下鑽出去,眼神已然失焦,手腳狂亂地舞蹈,幾乎有點按不住。
“可無論我為他做了什麽他都看不到!他甚至不記得我的名字!他連和我一起死都不願意!他不願意!他要保命!他要為了你活下去!你他媽也配!你他媽也配!”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還有一更
第56章
天已經黑了,窗外車水馬龍,價格足以買下琅市百分之五十土地的儀器發出規律的滴聲,
江豢沒開燈,沉默地在他的哨兵旁邊坐著,好像有一點體會到了前陣子二人位置調換,風滿袖坐在他床邊守著時的心情。
今天是個相當漫長的一天,江豢起了個大早,在琅市奔波了一整天,直到月上中天才脫身出來,到特殊看護科看一眼他沉睡的哨兵。
因為沒有風滿袖床邊這些昂貴儀器的輔助,關海的情況十分不容樂觀,迷失在精神圖景中只是分分鍾的事,所以上面決定一切從速從簡,昨天半夜緊急將關海提走審訊,今天直接站上法庭。
法庭裡每十個人至少有七個是向導,剩下的三個裡還有兩個哨兵,江豢隻覺得自從離開塔後他還沒見過這麽多哨向被聚集在同一個地方。
根據規定,哨向在這種場合要讓自己的精神體對外可見,以避免私下裡實施一些小動作干擾審判結果,江豢差點沒能出庭,還是有風屹給他做擔保,他才得以對向導法官匯報張慕陽昨天連夜幫他整理的二組任務轉組情況。
SEHS全國一共十二個組,按每組平均八個人算,九十六名在編組員裡只有九名科班出身的哨向,關海把SEHS各組的行為習慣摸了個透,利用職權將但凡和關海背後勢力有關的任務一律轉到沒有哨向的組裡,借用普通人與哨向之間絕對的能力差距,讓這些任務全部落得不了了之的結局。
之前的人物A董誠國也被拉上了被告席,人物A臉色慘白,顯然還沒從風滿袖的精神折磨中恢復過來,江豢直到這時候才知道,兩個人居然是父子關系,而關海隨了母姓。人物A被風屹的人逼到車禍之後的第一反應是拿破碎的擋風玻璃劃花自己的臉,所以江豢見到的人物A才會是那副臉上血肉模糊的模樣。
人物A的本意是不希望風滿袖沿著他這條線找到尚未暴露的關海,然而風滿袖卻——卻——好吧,江豢也不知道他家哨兵那個聰明的腦袋瓜是怎麽思考的,居然挖出了在SEHS裡隱藏了三十年的關海的破綻。
以江豢的權限,他只能旁聽到與SEHS有關的部分為止,關海背後的水很深,錯綜複雜的勢力似乎與二十多年前哨向大滅絕的事情也有關聯,只不過這部分內容屬於機密項目,像江豢這種無名小卒不配得知。
好在江豢沒什麽好奇心,他隻想回去找這次尋找臥底行動的功臣,回到他昏迷不醒的哨兵身邊。
然而焦急歸交集,上頭有令,要找出關海在職這三十年內所有曾被可以轉組的任務,以至於江豢被迫加班到深夜才遲遲脫開身。
他出門的時候風屹家的車正在下面等著,江豢給組裡叫了個甜點外賣,然後才上車,看到頭髮花白的老人正在車上坐著等他,背脊挺得筆直,是和風滿袖一脈相承的死要面子。
“爸。”江豢無所謂地跟風屹點了下頭。
他從小沒怎麽和爹媽相處過,眼前年邁的老人又是他家哨兵的親爹,這會兒叫聲爸也不吃虧。
威嚴的老人沒有隱藏肩膀上的白隼精神體,S級哨兵上上下下打量江豢一番,表情不見喜怒。
“你也到了我們初次見面時的年紀。”風屹說。
無論是哨兵還是向導,速凍的時間雖然不會更改外表的容貌,卻仍舊要算在真實的年齡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