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同道中的妖修,但那兩位具體是什麽妖,薑染還不清楚,因為他們從頭到尾將自己罩在一塊黑布底下,看不清面目。
他們身上的死氣太重了,那是一股沉悶而壓抑的味道,其中一位更是舉著一面白幡。
薑染的手已經按在了青銅衡上,隨時準備與他們動手。
但那兩位似乎對他們並沒有惡意。
他們先是對著薑染拜了拜,隨後從漆黑的布下面伸出一隻蒼白的手,拿了什麽東西要給薑染。
薑染攤開手,發現自己的掌心上被放了一根渡鴉的羽毛。
那羽毛是黑色的,靠近火光的時候,帶了些紫色的光澤。
那兩位將東西交給薑染後,便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這時候薑染才發現,原來那兩位身後還跟了一群蒙著黑布的妖,一個接著一個,排成長龍一般的隊伍,只是前頭這兩位身形高大,將後面的擋住了。
妖怪們無聲地前來,又無聲地離開。
他們一走,白文星就湊了上來,看了一眼薑染攤開的手心,“他為什麽給你一根羽毛?”
“這是渡鴉的羽毛,某些妖族會將渡鴉的羽毛作為請柬,邀請過路的妖修參加葬禮。”
薑染神情肅穆地從懷中取出一本書,對著火光翻了翻。
白文星隱約看到那書的封面上寫著妖葬書三個字,裡面的內容都是薑染親筆所寫,記錄了這些年來他收過的妖屍,以及一些奇怪的妖怪葬禮習俗。
他還從未遇到過蒙著黑布,排著漫山遍野的長長隊伍,為親友送葬的妖類。
合上妖葬書,薑染越發好奇了,蒙著黑布又是什麽奇怪的習俗?黑布底下到底是什麽族類?
他催促著眾人,“把篝火滅了,咱們跟在隊伍後面。”
“荒郊野嶺的,隨便去參加不知道是什麽妖的葬禮,好像有點危險?”白文星提醒薑染。
薑染當場換了個說法,“聽聞有些妖族的葬禮與人類的葬禮有相似之處,結束時都會邀請賓客吃席。”
小丫頭一聽說有吃的,眼睛亮了幾分:“那我們還在等什麽?趕緊跟上啊!”
說著,便挽著薑染就往隊伍裡衝。
偏偏銀眷在後面低咳了一聲,起身時好像是扯到腹部的傷口,“嘶……”
薑染回頭,眼看著銀眷好不容易站起來,走了兩步,捂著傷口,再次:“嘶……”
演技之高深,讓白文星歎為觀止。
她對銀眷的行為很是不齒,“別嘶了!你是屬蛇的嘛!”
薑染掰開她的手,輕輕在她前額上彈了一下以示懲戒,“不可以對受傷的人這般冷嘲熱諷。”
白文星捂著腦門,憋屈地不行。
“仙師眼盲,你去扶著他,別讓他摔著。”薑染叮囑白文星後,自己去扶了銀眷。
整個黑色長隊的末尾,跟上了這麽幾位“老弱病殘”。
白文星十分不情願地扶著柯遇春,低聲罵了句:“狐狸精。”
這丫頭跟在銀眷和薑染後面,攙著柯遇春的手勁很足,柯遇春也十分不情願地被扶著,瘋狂地在內心喊救命,再捏下去手要斷了!誰來救救我!
長長的隊伍行至山坳,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現了!
只見山坳中央憑空出現了一條原本不該存在的河!
腥風不斷從對岸吹來,河水漆黑,深不見底,河面時不時泛起漣漪,底下像是有什麽龐然巨物在遊動。
那些蒙著黑布看不清身形的妖竟然一個接一個走入了那條詭異的河中,任憑漆黑的河水一點一點沒過他們的頭頂。
他們就這樣從水底一路走到了河對岸,一個個濕漉漉的身形依次從水中走了出來,繼續向著大山深處走去。
薑染想要跟上他們,但又清楚地知道,這條河不對勁。
他站在河岸邊,看見一艘不起眼的小船泊在岸邊。
頭戴巨大鬥笠的艄公佝僂著身軀,披著蓑衣立在船頭,一動不動,渾身的皮膚被遮擋地嚴嚴實實,唯獨一雙撐著竹篙的手暴露露在熒藍的月色下,手指極短,六趾,上面布滿了仿佛會蠕動的溝溝壑壑。
他像個剪影一樣僵硬在那裡,直到聽到薑染的聲音。
“船家,可否載我們渡河?”
他的聲音不顫,語調平穩,即便看見那雙可怖的雙手,也沒露出半點畏懼之色。
那艄公聞聲動了動,站的久了,渾身上下的骨骼發出一陣脆響,舒展過後示意他上船,嘴裡念念叨叨,“終於來貴客了,請吧。”
貴客們依次上船,那艄公悄悄探測他們的修為,除了那瞎眼的老道士不好對付之外,其余三位都只是蜉蝣境,於是在柯遇春上船的時候,故意將竹竿橫在老道士面前。
“船小,載不了那麽多人。”
柯遇春內心狂喜!!!我真的代表我全家謝謝你!!!
“既然如此,那貧道就在此地等你們吧!”
老道士在河岸邊盤腿入定,打死也不願意跟過來了。
薑染叮囑了幾句,便拉著銀眷和白文星坐了下來。
“年輕人,看見船尾那一袋梧桐籽麽嗎?等下老朽的船一動,你們就把它撒下去,只有喂飽了魚兒,他們才不會吃你。”
艄公這話不能細想,尋常人聽了,必定心裡發毛。
他在此處泊船渡人,卻總也等不來人,寂寞久了,便有了些惡趣味,今日難得有客上門,自然是想嚇嚇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