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琛沒有任何反應,已經陷入了沉沉昏睡,顏布布又盯著他看了片刻,飛快地滑下床,去櫃子裡翻出了那兩瓶藥。
“大長條一顆,大黃一顆——不,大黃兩顆。”
數好藥,他跑回床邊,努力撐起封琛的上半身,讓他半靠在床頭,再端來水和藥,掰開他的嘴,將藥片塞了進去。
“喝點水,喝點水把藥衝到肚子裡。”飯盒裡的涼開水順著封琛嘴角往下淌,顏布布用帕子耐心地擦乾水漬,再繼續喂,“你要聽話,把水吞下去,會帶著藥片一起下去的,乖啊,喝了藥就不發燒了。”
封琛無意識吞咽,將藥片吞了下去,顏布布這才扶他繼續平躺著,自己就坐在他身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顏布布不時去摸封琛額頭,隻覺得他像是一塊放進爐子裡的炭,不但沒有退燒,反而已經快燃燒起火苗來。
“吃了藥都沒有用,怎麽辦……”顏布布無措地喃喃,目光在屋內逡巡,落在牆角的盆子上。
安置點實行宵禁,晚上十一點後所有人都必須回房,現在已經是半夜了,整幢蜂巢大樓都靜悄悄的,只有從上而下的探照燈不停晃動,照亮那些陰暗的角落。
當那團慘白刺眼的光束從65層移開後,其中一扇房門被拉開,一個小小的人影閃了出來。
顏布布端著盆,急急忙忙走向水房。他準備去打一盆冷水回來,給封琛擦擦身體冰一下,沒準早上士兵來查體溫時,就查不出來他在發燒。
通道的燈很暗,顏布布匆匆經過那些緊閉的房門,偶爾還能聽到從屋裡傳出來的鼾聲。
到了水房,他擰動水龍頭,突然噴出來的水柱打在盆底,那動靜嚇得他渾身一抖。趕緊又將龍頭擰小,隻讓一小股水緩緩淌下來。
端整盆水太吃力,也怕動靜太大,他隻端了半盆水,小心翼翼地出了水房。
“前面的是誰?停下。”一束手電筒光從後面照來,伴著一道不輕不重的喝聲。
顏布布當即嚇得渾身一抖,水盆都差點脫手,再僵硬地轉過身體,對上了兩名士兵驚訝的臉。
“你這小孩兒半夜三更的在外面幹什麽?你家大人呢?”
顏布布像是嚇傻了般,一聲不吭地盯著他們,直到士兵再次追問,才哼哼哧哧憋出句話:“我,我,我好像尿床了。”
“什麽?”
這個理由一出口,顏布布剩下的話就通順多了:“我尿床了,想打點水回去擦擦床。”
兩名士兵對視一眼,聲音緩和下來:“就算尿床也不能出屋子,是背著大人偷偷出來的嗎?”
顏布布點了下頭。
“快回去,別在外面晃悠,以前蜂巢到了夜裡沒人管,就經常出事打架,現在十一點以後就不準出屋門了,知道嗎?”
顏布布沒有做聲。
“快點回屋,下不為例。”
顏布布趕緊端著半盆水往前走,回了自己房間。
封琛依舊在昏睡中,有些煩躁地緊擰著眉頭,胸脯急促起伏,臉上是不正常的紅。顏布布摸了摸他的額頭,體溫還是那麽高,不由擔心人會真的著火般燒起來了,便將他衣服撩起來,開始用冷水帕子擦身體。
冷帕子擦過封琛皮膚,讓他的高熱褪去了那麽一點點。顏布布大受鼓舞,動手將他剝了個精光,從頭到腳細細地擦了一遍。
封琛呼吸平穩了些,似乎沒有那麽煩躁了,顏布布氣喘籲籲地停下手,看著他昏睡中的臉龐。
片刻後,他慢慢俯下身,側著臉貼在封琛的胸膛上。
“哥哥,我會藏著你,不讓他們把你帶走關起來,我怕永遠也見不著你了……我們就在這屋子裡不出去,你要是變成那種想咬人的怪物,那就咬我吧。”
一行淚水從顏布布眼角滑下,落在封琛光裸的胸膛上,在凹陷處匯聚成小小的一汪。
顏布布依舊側躺著,隻用手指將那一小攤水漬抹去。片刻後,用低得難以聽清的聲音繼續道:“到時候你咬我的手指甲和頭髮絲好不好?咬其他地方的話太疼了……”
顏布布就那麽貼著封琛躺著,直到感覺臉下的皮膚又在升溫,這才爬起來,繼續去擰冷帕子給他擦身體。
那半盆水漸漸就不再冰涼,顏布布隻得又去打水。好在他注意了巡邏的士兵,後半夜打了好幾次水也沒有被人發現。
顏布布就這樣反覆給封琛擦著身體,確保他皮膚摸起來不再燙手。也不知過了多久,一些開門關門聲陸續響起,有人一邊刷牙一邊往水房走,通道裡又放起了熟悉的健身音樂,那些老頭老太在開始跳舞。
顏布布眨了眨紅腫的眼,疲憊地直起身。他知道這些聲音代表著已經是白天,大家都已經起床,也代表著再過一會兒,士兵就會挨間房屋測量體溫。
封琛自始至終都沒睜開過眼,一直處於昏睡中,顏布布抓緊時間繼續給他擦身降溫,耳朵卻豎得高高的,注意聽著外面的動靜。
很快的,一陣皮靴聲響起,伴隨著吳優的大聲呼喊:“所有人回屋了,快快快,軍部例行測量體溫,速度回房間,若是清點人數時你不在,嘿,那就按體溫異常處理,直接帶去軍部。”
通道裡響起紛亂的腳步聲,還有大人在招呼自家的小孩兒,那些抓緊時間洗漱完畢的人,又紛紛回到了房間。
周圍安靜下來,皮靴聲進入某間房後停下,片刻後再響起,慢慢往這邊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