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經猜到飛天寨已經出事,但當塵柏栩抱著花鬱斐踏進飛天寨時,心臟仍忍不住狠狠地抽了抽。
昨夜下了雨,此時雨水還未乾,血水混雜著雨水流淌在院子裡的每一處。放眼望去,熟悉的、不熟悉的、或仰、或趴,院子裡滿滿都是已經毫無聲息的人,甚至有一些已經被雨水和血水泡得發白,整個場景宛若人間煉獄一般。
看著眼前這駭人的一幕,塵柏栩面具下的雙眸忽然有些乾澀,心口宛若堵了石塊,呼吸逐漸變沉。
他在飛天寨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也知道花鬱斐和飛天寨的弟兄們感情十分好,甚至把這些弟兄們當家人看待,而如今這些家人都……
塵柏栩一時間不敢想象花鬱斐若看到眼前的一幕後,會怎麽樣。
正巧,懷中的人兒又再次鬧騰起來,“小鳳凰……到……到家沒有,我好難受,我受不了了……”青年一邊低聲啜泣,一邊想要掀開蓋在頭上的黑衣。
塵柏栩幾乎是下意識握住他的手,製止了他想要掀開衣服的舉動。
喉結上下滾動數次,將心底那股酸澀的感覺壓下去後,他啞聲道:“乖,還沒到,再忍忍。”
“為什麽還沒有到?我……我忍不了,唔……我忍不了了……”大概是那深入骨髓的癢實在太難受,意識半模糊的青年又委屈又急躁,甚至開始掙扎。
“好難受……我到底怎麽了?放我下來,我要自己回去……”
懷裡的人兒不再配合安靜,塵柏栩索性把人腦袋按進懷裡,以一個抱嬰兒的姿勢緊緊抱住他,還不忘低聲安撫:“我們馬上就到了,璽哥那麽厲害,肯定能忍住的,對吧?”
低沉的嗓音仿佛一劑良藥,傳進耳中,花鬱斐半模糊的意識竟然清醒了幾分。頭上蓋著黑衣,他看不清周圍的環境,只能極力忍著想要活生生扒下身上一層皮的衝動,“我……我能忍。”
“乖。”塵柏栩不再停留,轉身想要離開飛天寨。
就在這時,一聲尖叫傳來,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跟上的美人兒,臉色慘白地站在身後不遠處,嘴唇哆嗦:“他們……他們都……”死了嗎?
不等他後邊的話說出口,塵柏栩眉眼倏沉,冰冷的目光掃去。
兩人此時還隔著幾米距離,但迎著那不帶一絲溫度的目光,美人兒話音戛然而止,渾身止不住顫抖。
也不知是被院子裡地獄般的情景嚇的,還是被塵柏栩冰冷的目光嚇的。
然而,即使他的話沒說完,已經清醒了不少的花鬱斐也察覺到了不對。他一把掀開頭上的衣服,露出覆著金色蛇鱗的臉,然後回頭。
他的舉動太過突然,塵柏栩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下一秒,青年雙眼逐漸變大,瞳孔震顫。
“我……我……”花鬱斐張著嘴,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雙眼迅速彌漫水霧。
很快,一滴、一滴從眼眶裡無聲滑落。
塵柏栩心臟止不住抽疼,“璽哥……”
“放……放我下來……”
塵柏栩沉默了一秒,緩緩把他放到地上。
這一刻,深入骨髓的癢似乎消退了,花鬱斐抬腳緩緩踏進院子。
“啪……”一腳踩進雨水和血水形成的水窪裡,他恍若未覺,一步、一步往最近的一具屍體走近。
這具屍體臉朝下趴在地上,渾身上下都是劍傷,而致命傷在後心。
花鬱斐將人緩緩翻過來,在看到這具屍體的臉後,眼眶裡的淚珠宛若斷了線的風箏,洶湧滑落:“小五……小五……”
這是飛天寨的弟兄,也是胡小七的哥哥。雖然不是親哥哥,但卻勝過親哥哥。
花鬱斐嘴唇顫抖,跌跌撞撞將不遠處的另一具同樣是臉朝下的屍體翻過來,“小六……”
他一個一個將趴著的屍體翻轉過來,發現其中除了飛天寨的弟兄,還有黃牛寨的弟兄。這些黃牛寨的弟兄都是這幾天來寨子裡學習的人。
自從兩寨握手言和後,大家每天都一起學習,一起玩鬧,一起劫富濟貧,就跟自家兄弟一樣,好不歡樂。
而如今那些歡聲笑語再也聽不到了……
花鬱斐站在院子中央,身上的衣服早就被血水浸濕染紅,放眼望去,滿目的屍體,深深刺激著他的神經,雙眼逐漸變得猩紅,臉上詭異的蛇鱗也肉眼可見地迅速彌漫至脖子、手臂,渾身上下每一處。
“啊——!”青年仰天怒嘯,一頭銀色長發隨著肆意飛舞,洶湧的恨意化作金色的光芒,以他為中心向四周炸開,“啊——”
“嘭——嘭——嘭——”周圍本就已經破爛不堪的建築,瞬間被炸得粉碎。
塵柏栩瞳孔驟縮,在光芒襲來時他沒有往後躲,而是一個箭步衝上去,想要將花鬱斐抱住。
然而此時花鬱斐整個人已經被恨意控制,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殺!
他五指成爪將旁邊的屍體吸起,然後完全不留情地砸向衝來的男人。
塵柏栩身體微側,抬手利用巧勁將屍體甩到一旁,低喝:“璽哥,醒醒!”
花鬱斐猩紅的雙眸盯著他,冷酷:“殺——!”
話落,腳步一踏,整個人騰空而起,被血水浸染成紅色的衣擺,隨著灑落滴滴紅色水珠。
花鬱斐隨手一甩,這些血色水珠盡數化作最為堅硬的鋼珠,襲向塵柏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