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看，自己的手上、身上，也到處都是血跡。

　　意識恍惚的一瞬，周圍的環境在青艾的眼前迅速虛化，只有眼前的那車窗上晦暗模糊的倒影越發真實，車窗漸漸變成了一面鏡子，一面衛生間裡的鏡子。

　　鏡子裡的自己有些年輕，頭髮一縷縷黏在一起，帶著血色的汗水順著耳根脖頸淌下，眼神中似乎在笑又似乎是崩潰，帶著少年人迷亂時特有的瘋狂。

　　“嘩啦啦”

　　水龍頭大開，衝洗著他手上的血跡，暈染在水中的紅色仿佛濃墨般混著清水流淌，這種紅色是從客廳一路蔓延到這裡，洗手間大敞的門外，濃鬱的腥味伴隨著客廳裡幾具屍體帶來的壓迫感，充斥了整個屋子，橫七豎八糖漿一般血痕，以及那片紅色中仿佛被蓋上印章的數道球鞋腳印，都仿佛一個鏡頭被濃縮在青艾面前的鏡子中，顯得泥濘又肮髒。

　　行凶的刀子被扔在了洗手池旁邊，上面還帶著清晰的指痕。

　　青艾染滿血的手指撫上額頭，這是他十年前的家，躺在身後的是他的父母。

　　……

　　“大人，大人？”屬下看青艾拉開車門後，忽然定在那裡幾秒沒動，立刻呼喚了兩聲。

　　青艾抬起了頭，只是眼神卻讓人悚然一驚。

　　青艾原本正常人類的瞳孔，仿佛在一瞬間變成了蒼蠅的複眼，瞳孔沒了光影而是變成密密麻麻的點，讓屬下瞬間噤聲。

　　青艾好像只是走神了幾秒，但情緒上卻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變得陰鬱而危險，仿佛通緝犯揣在衣服裡的帶血的刀，走在路上隨時可能捅死路過的人。

　　青艾回神後沒有多說，上車坐進副駕駛，吩咐了一聲開車後，驀然掏出一根香煙點了起來。

　　車子駛離，後面站在小區門內的桑若，仿佛水波中被折射的影子一樣扭曲著消失了，無人看見。

　　“篤篤篤”汽車發動起來，被拋在身後的安靜小區裡，隱隱又傳來夜梟的聲音，只是那咕咕的叫聲變得沉悶了很多，聽著更加壓抑。

　　“大人，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現在不綁架桑若，是要等他去學校上課的時候動手嗎？我記得他是在蘇江市二中上課。”屬下平時並不是個多話的人，畢竟多話的人多半不長命，但不知道是不是周圍氛圍的影響，導致他莫名地很有說話的欲望。

　　青艾對著開了半扇的窗外抽煙，煙灰和霧還沒完全落在車外，車外的風一來，大量煙霧頓時逆流回車廂，頓時充滿整個車廂，青艾索性關閉了車窗。

　　“你見識過黑魘組那些人的能力吧？”青艾吐出一口煙圈後忽然開口問道。

　　屬下聞言先是一愣，然後似乎明白了點什麽，悚然一驚，猛看向正在抽煙的青艾。

　　青艾之前說小區有怪物，讓離開，然後上車之前忽然停頓了幾秒，現在又提到了黑魘組的能力，甚至他開始抽煙……這無疑都是危險的信號。

　　下屬望向青艾的眼神飄移又帶著不敢確定的恐慌：“大人？”

　　青艾的煙飛速地燃燒著，車廂內的煙霧越來越多。

　　“不要這樣看著我，作為一個有道德有良心的上司，工傷費和收屍肯定是會落實到位的。”青艾古怪地對屬下落了一句話。

　　“吱嗞”一聲，剛剛開起來的汽車猛地被踩下了刹車，刺耳的聲音顯出了他踩得多急多凶。

　　臉色變得極其恐慌的屬下，踩下刹車後，車還沒停穩就立刻去動拉門，似乎想要跳車逃出去，然而伸出去的手忽地就不受控制了，手背青筋猙獰欲出，皮膚下仿佛有無數的小蟲子開始蠕動。

　　“啊——啊…”下屬想發出聲音，但是那股蠕動感快速地蔓延到全身，也堵住了他的嗓子，他隻覺得渾身發麻，身體好像正被什麽細微地分解著。

　　煙霧充斥了整個車廂內，這並不是他的幻覺，他的身體真的開始出現了各種蟲子蠕動的樣子，

　　而就在這時，後視鏡中原本空無一人的後車座上，煙霧瞬間化為無數喧囂的瑩蟲，這些微微冒著綠星的煙瑩集中在一個點，翅膀嗡嗡聲中簇擁出了一個人的手和腳的形狀。

　　有一個看不見的人，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坐在他們的後座。

　　煙霧化為的瑩蟲將這個人暴露了出來。

　　“撲”“撲”“撲”

　　那個人形還未出現，大量的煙霧蟲子猶如飛蛾撲上了火源，頓時爆發出密集地火苗燃爆聲，化為一個個小火焰團，在空氣中分秒被燃盡。

　　青艾驀地將手中快要燃盡的煙頭扔向了半顯的人形身上，仿佛扔下去一枚炸彈一樣，轟地一聲爆發出大量的濃煙，濃煙化為無數細小的食人瑩蟲，更大火焰煙霧之時，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古怪的武器，槍械一般砰砰砰向後座若隱若現的人形連發射擊。

　　然而子彈剛發出去就停在半空，煙霧中無數閃爍綠星的瑩蟲也忽然靜止，仔細看瑩蟲仍然在動，細微的顫動，只是好像被什麽無形的東西禁錮住了，仿佛這裡的整個空間都被掌握在別人手中。這種幾乎沒有在黑魘組員身上看到過的能力，也讓青艾為之一頓。

　　車廂後已經被滾滾濃煙和大量密密的瑩蟲充斥，完全看不清後面的情況，就在這時，之前還隱隱能看到的人影，一條仿佛四米巨人的青黑色手臂驀然伸了出來，仿佛抓住了命運的咽喉般，一把捏住了青艾的喉嚨。

　　隨著這手臂的動作，車內凝滯的空氣忽——被攪動，濃濃的煙霧瞬間被衝開，周圍那些頓在空中的瑩蟲一碰即死，大批量地掉落熄滅生命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