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將來要娶陸子溶做太子妃。
陸子溶說,好啊。
他隻想記得這兩句。至於當時的環境,還說過什麽別的,對方真實的意思是什麽,他通通不想記住。
——陸子溶明明答應過他的。
大夫聽後,收回了懷疑的表情,開始翻箱倒櫃,“若是定過親,尚未成婚也算家人了。”
“以前那些病人,他們的家人也曾找尋解法,卻從未見有回來的,病人最後自然也準時去世。你們已是第二十年,那可要抓緊了。”
她翻出一份古舊的書卷,將其中一頁展示給傅陵,“這是故齊國的志異書,有幾頁記載了奇毒。我仔細檢查過,隻這一頁出現了「經年」。”
書頁上畫著一座造型奇怪的寺廟,主體蒼翠,穹頂是圓形。邊角上標注著幾種毒的名字,其一便是「經年」。
“就這一條線索,但誰都沒見過這樣的廟,以前他們到大舜各處尋訪,也不知可否找到,總之再沒回來。”
“那些病患的確都死了。死後還有招搖撞騙的家夥,說病患的親人尋了解藥送回來——人都死了,要什麽解藥?”
大夫拍拍傅陵的肩膀,“瞧他這跡象,時日還未到,過一陣能醒。不過何時毒發誰也說不好,你還是盡快吧。”
此事讓傅陵好一陣魂不守舍,稀裡糊塗過了兩日,他終於明白不能繼續頹廢下去。這天清晨他醒來,小心地親了親懷裡的人,便換上嚴肅面孔進了府衙正堂。
堂上眾人的臉色也不好看,有人呈了涼州送來的信,傅陵看過幾行,才壓下的情緒又湧上來,氣得狠狠把信摔在桌上。
瞎了一隻眼的羅大壯仍去當他的知州,涼州內部的亂局尚未處理,卻先往幽州來了封信。信的內容是議和,但有個條件……將陸子溶交給他們。
下頭的人明顯也憋著一口氣,見主上是這反應,紛紛道:
“他們亂成這樣,要陸公子有什麽用,還不就是為了撒氣?”
“陸公子是殿下屋裡的人,他們提這種要求,根本就是挑釁!”
“要我看,我們這幾年費了多少力氣都收不回涼州,如今趁它亂成這樣,乾脆帶兵打進去,他們絕無抵抗之力!”
此言一出,得到一片讚同。
只有傅陵皺眉,他想起陸子溶昏過去之前說的話,道:“涼州已亂,此時貿然攻城,苦的只有百姓。”
一名年長的幽州官員道:“殿下常年在京城治國,自然心懷百姓生計。可到了邊境危急之地,自然是另一套算法,為了大事,須減少顧慮啊。”
傅陵也是這樣的想法,但他總覺得不該違背陸子溶的要求。
從前無數次,他的太傅用更高的眼界糾正了他的錯誤。而這次統共那麽點清醒的時間,陸子溶只和他說了這一件事,求他求得甚至有些失態,他不敢不認真對待。
眾人看出了他的猶豫,卻不知其背後因由。最後只有吳鉤開口:“才探得的消息,涼州百姓多已向寧州逃難。即便大舜不管,剩下的那些也不會得到善待。”
他頓了頓,換了意味深長的語氣:“殿下已然及冠,東宮監國,早已是能自己做主的年紀。我們這些人,還是不要插手太多了吧。”
傅陵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已能自己做主,所以不必再受陸子溶的影響。
他重新整合起先前聽見的消息。
陸子溶給出建議時,尚不知道羅大壯這麽快回到了知州之位,還提出如此荒唐的條件,明顯沒有和談的誠意。
他還不知道涼州百姓大多已經撤走,就算不打,也保護不了什麽人……
他的目光逐漸堅定,掃視一圈,指點眾人:“幽州官府整頓本地兵馬,東宮派人去秦州借兵,齊務司整理涼州城防地形——”
“五日後,出兵涼州。”
這五日傅陵廢寢忘食,軍務事無巨細都要親自處理。他穎悟過人,雖無經驗,卻從陸子溶那裡學過不少實戰的本事,加上全心投入,故而將諸事打理得有條不紊。
出兵的那日他不曾跟著,他安排好了一切,而後便回自己房裡守著昏睡的人。
有時他很喜歡看陸子溶虛弱的模樣,容貌俊俏不減,卻沒了眉目間那股冷傲,任他擺布。
他將溫熱的湯藥哺進去,咬了一口那柔軟唇瓣,帶幾分得意輕輕吐氣:“早些年我說出兵收復涼州,你不肯;我說製造混亂攪動局勢,你也不肯。如今你看見了,涼州人根本不想和我們和談,他們只是想從大舜謀取利益,這就是你心心念念保護的涼州人……”
他說到忘情處,舌尖便探入口中,話音含混不清:“是我贏了。陸先生願賭服輸,乖乖做我的人吧……”
他努力將「經年」二字推出腦海,那個吻便依舊纏綿動人。
涼州人對舜朝兵力全無招架之能,僅花費兩日,舜軍便攻入涼州,第一件事便是殺了羅大壯及其一眾走狗。
百姓逃去了寧州,舜人便打算先在涼州安頓下來,將混亂不堪之處稍加整飭。
傅陵把整個齊務司都送去了涼州,又從幽、秦二州抽調熟悉地方內政的官員前去支援。
他自己卻說,這次出兵涼州是他一人的決定,必須要和京城那邊交待。所以眾人留下善後,他則先行回京。
眾人都看出來這是借口。莫說他是監國太子,本就有出兵的權力,而且也是齊務司司長,如何對待涼州本就由他決定。就算他什麽也不是,皇帝也不會因為一州一郡的事就找他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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