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得田州人人皆知。憤怒的百姓竟糾集在一處,把朝廷的船砸了個窟窿!那邊抓了不少人,但流言未息,恐怕要卷土重來。陸先生,你可有辦法?”
這件事最近在朝中頗受關注,但傅陵已不再監國,此事不歸他管。只是他迫切需要和陸子溶建立聯系,所以找了一個需要他們二人合力解決的難題。
他得想辦法讓陸子溶去東宮泡龍脈泉。第一步,便是增進二人的感情。
陸子溶皺眉問:“朝廷……為何要在田州造船?”
傅陵道:“是吏部的意思,只聽說是為了商貿,具體便不知曉了。前兩年此事無人在意,最近銀子越花越多才傳開的。”
陸子溶思索片刻,最終微微搖頭,放下文件,“田州之事本該由地方處置,即便上呈朝廷,也該兵部、吏部出面。殿下既無良策,自不必去管。我亦無辦法,回去了。”
傅陵心下焦灼,連忙上前抱住對方的手臂,“這是你家鄉的事,陸先生不會不管的吧?我了解陸先生,你胸懷天下、兼愛蒼生,見地方生亂,不會無動於衷……”
“那好,”陸子溶頓住腳步,平靜地轉頭與他對視,“辦法有兩個:第一,發一道令旨,將魏文提到的貪官都殺了,百姓自然滿意。第二,將砸船的百姓都殺了,殺雞儆猴,再往田州派重兵,自然無人作亂。這是我的辦法,可是你想要的?”
傅陵一愣,隨即苦笑。這兩個辦法一個他做不到,一個他不想做。他明白了陸子溶的意思,就是沒辦法。
“太子殿下,”陸子溶手臂發力,掙開對方的束縛,後退半步,肅聲道,“你不必刻意用政績討好我。”
十分簡潔的一句話,卻如同巨石砸進傅陵心中。他僵在原地,眸中神采頓失,嘴唇動了動,許久才喃喃道:“不是刻意討好,我只是想……好好待你……”
陸子溶轉身提步,“收好你那些不乾不淨的心思。”
身後響起堅決的話音:“我很乾淨!我什麽也不要,我只要我的陸先生好好的!我甘願把一切都給你,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不會變。”
莫名地,陸子溶聽到這些話竟十分惱火,在台階前險些踩空。
他不知道的是,看到這一幕,傅陵怔住。
根據前世的經驗,陸子溶原本對他是有好感的,但這一世不曾表露,還一直是拒絕的姿態。
然而今日,他給陸子溶看了自己在涼州的舉措,顯露了本事。陸子溶心底真實的情感便愈發藏不住。
但陸先生終究是太害羞了,越是情動,越要拒絕他的接近。他並不介意,也很有耐心,願意陪著陸子溶慢慢化解心中寒冰,發現內心深藏的愛意。
傅陵都被自己感動了。他就站在那裡,望著陸子溶離去的方向,傻笑了很久很久。
自打那天起,傅陵總是做著做著事,時不時便笑出來。關於陸子溶如何對他有意這件事,他產生了不少美好的想象。
有時他也會想,按照陸子溶前世的說法,在自己還小的時候他便心思不純了。那麽,他到底喜歡自己什麽?
思來想去,傅陵得到了一個答案:自己在少年時最出挑的,分明是容貌啊!
傅陵身為皇子,從小也有習武的師傅,他將身形練得健碩俊朗,配上不俗的五官,出門在外總要被誇一聲翩翩少年。
這也是他打動陸子溶的地方吧?只是近來頗多事務,武功都荒廢了。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他每天清晨都會到園子裡打拳練劍,一個人玩膩了,還要拉著侍衛一起。
這天他叫來的是任驅。他前世時,此人雖有過錯,但畢竟在傳遞消息途中慘遭殺害,是以這一世他重用了這名侍衛。
任驅是個木訥的,主上讓他陪同練劍,他便使出十成功力,專往傅陵的要害下手。傅陵許久不練難以應對,好幾次都讓他點到。
不過傅陵是從小練到大的功夫,好勝之心一冒頭,竟堅持了幾十個回合,雙方不分伯仲。
終於,傅陵發現一個契機,他一手擋住對方雙手的攻勢,另一隻握劍的手看準了對方的胸口。他很有把握,只要刺過去,這局便是他勝了。
他難得像孩子一樣爭勝負,將劍尖瞄準,琢磨著用多大力度能恰好停在對方身前——眼前卻突然一白,有什麽東西遮擋住他的視線,讓他全然無法動作。
那東西飄開時,任驅的劍尖已到了他的胸口。
傅陵凝眸去看,那遮擋他視線之物竟是一片雪白的鳥羽。抬頭,空中果然飛過一隻胖乎乎的白鳥。
他惱怒收勢,隨手將劍向天上一擲,吼道:“看我今晚不把你烤了!”
他本沒瞄準那隻鳥,這氣勢卻把人家嚇得不輕,撲騰兩下,亂了飛行的軌跡。一來二去,劍竟生生穿透白鳥身體末端。
白鳥支撐不住從天上滑落,它卻頑強又記仇,悲鳴一聲,撲楞著翅膀迅速向傅陵衝來。
傅陵哪裡料到這一出,毫無防備,被它撞在臉上,爪子對著臉頰狠狠劃下去,倏忽間就是一道血痕。
“嘶……”
傅陵疼得倒吸一口涼氣,把它從臉上抓下來,正要收拾它,卻見它腳腕上纏著紙卷。他取下紙卷,正要展開看看是誰家的破鳥,又立即停住。
在邊境時,他見過陸子溶寫好紙卷纏在鳥腿上,似乎也是這樣一隻白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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