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的。”司夜輕輕搖頭,雙眸中流轉著他不自知的溫柔,“皇上,其實我的確一直以為自己的心思是傾慕,可當我遇到了松雪才明白,那源於恩情,更是為我當時的無能為力而無法釋懷。”
“司夜,那時你也不過才十七歲,孤身一人保護一個被虎豹環伺的孩子有多難。”高長風憶起從前,也不禁輕歎,“朕當感激你的那份情意,也才有朕的的今日。”
當年那些虛偽的笑容背後藏著的是一個個利刃,而司夜雖冷著一張臉,卻笨拙小心的照顧著他,為他擋下一次又一次的暗襲。
如果說司夜像一堵堅實的牆壁讓他安心依靠,那時雨的到來就讓他深埋於心底裡的那份柔軟有了寄托,自此再也無法放任何人走進。
“北林已坐在皇車中向北與蕭念亭會合,後日你與朕同往南去。”高長風的語氣毋庸置疑,但轉而又柔和下來,“你讓謝松雪不必來覲見了,出征在即,你去與他多待會兒吧。”
外面雖寒涼,可金燦燦的日光鋪滿了天地,司夜走出殿門的瞬間,在遠處翹首以盼的謝松雪瞬間流露出的微笑,似乎比天上的驕陽還要溫暖。
高長風看到司夜的腳步微頓了下,而後快步走向了向他迎來的謝松雪,司夜低頭與他低聲說著什麽,謝松雪的手抬起又放下,似乎是記起了現在是在宮中,克制住了想觸碰他的衝動。
如果是時雨等在那兒多好,如果是他的話,定先是一副冷然模樣讓宮人都撤出去,然後會用力地抱住他。
他應該會趁四下無人踮起腳向他索吻,而自己呢,大概會收起逗弄他的心思用力吻下去,以紓解這許久未見的相思。
高長風的心口突然揪痛起來,原來有些事根本不能想,因為只要想想便會悔恨不已,痛徹心扉。
他後悔將他送去了臨康,雖然本是想讓他暫且遠離京中是非,可誰又曾想將他推入了更大的危機。
似乎從與自己相遇起,他就不斷地牽連進一環又一環的危機,而這一次更是完全失去了掌控,讓自己陷入隨時會失去他的恐懼。
或許……
高長風將崔安久喚進殿內,
“去準備下,朕現在要去昭華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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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鍾渾厚的撞擊聲響徹山間,一踏入這座佇立在京郊的皇家古刹,心間的紛亂就瞬間平靜了許多,高長風下了車輦,隻讓崔安久遠遠跟著,向後山步行而去。
待走到小路盡頭,只見一名少年身著道袍候在路邊,見到他時跪下行了大禮。
“你知道朕會來?”
“是師父讓小道在此迎接的。”
高長風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那盡頭隱在竹林中的小樓,揮手讓崔安久止步於此,獨自走了進去。
“皇上,貧道已等候多時了。”小樓中的正是不周道人薛乾一,他將高長風迎進來落座,奉上的茶水溫度適宜,就好像算準了他要到來的時機一般。
可自己明明是突然間決定前來,他怎會未卜先知,莫非真如世人所言,他當真是能窺得天機的神仙。
高長風以往從不信這些,在他看來與其去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遠不如自己去爭取,他有自信滅南詔,有自信將異己層層剝掉大權在握,可他無法看清與時雨的未來,他想知道所謂的“結局”。
“那你可知朕想問什麽。”
“紫微星光芒極盛,滿天星光無人可及,皇上想問的定然不是江山。”薛乾一撫須而笑,並不賣關子,“只是你身邊那顆小星,光芒卻逐漸黯淡,貧道幾乎都要看不見了。”
“是南詔!”高長風急切地脫口而出,“他現在危險?”
“非也。”薛乾一搖頭,“他的光芒逐漸被吞沒並非外力,而是因為陛下。”
高長風一怔,他何等聰明,霎時間便領會了其中意思,可即使領會他仍是沉默了半晌才緩道,
“願聞其詳。”
“你二人本是不該有任何交集,貧道仍記得那日夜觀星象,見一微如塵埃的小星脫了走向,眼見就要墜落,卻在經過太白星時卻突然停滯下來。”
高長風不會忘記,當年德妃向父皇聲稱自己是孤星時,所比的正是太白星。
“貧道觀星這許多年,卻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只見那原本黯淡無光的小星竟顫巍巍的開始閃爍,直至光芒恢復如常,與太白星緊緊吸附,再無分開。”
“一開始貧道也以為,小星的光芒來自於太白星,可觀察許久後竟然發覺,小星不僅是在極力閃爍著光芒,更是將其分於主星,看似微乎其微,卻極大的穩固了星象,使主星前路皆為坦途。”
高長風的心像是猛然間被擊中,就連呼吸都不自覺地停滯下來,他知道薛乾一說的沒有錯,他的時雨就是如此,哪怕明知會身死卻從來都是義無反顧。
“那他……”
“皇上現在是九五之尊,乃是最為尊貴紫微星,小星本有機會脫離卻仍緊緊跟上,但他本就羸弱,即使紫微星獨斂了一隅光芒,卻仍被掩蓋,逐漸黯淡。”
“所以他在墜落之時遇到皇上是為幸,亦為不幸,但於皇上而言,確是一個極為有利的變數。”
原來他所遭受的一切竟源於自己,可此時高長風已來不及多想,
“他現在會如何!”
“現在暫且無虞。”薛乾一意味深長地抬頭,“但你二人的主星太過懸殊,正如貧道方才所說,他消融於你的光芒之下,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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