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長風一聽,心中便覺得痛快,可面上卻是震驚中帶著絲冷然,
“他近日不是老實許多,怎會得上這種髒病。”
“老臣也是沒臉說!”黃錚易雖怒極卻無奈,更多的是怒其不爭,羞愧不已,“他其實前陣子就有了這病,剛開始不敢說,偷偷尋人治著,可不知哪裡找來的庸醫給耽誤了,現下若再不好好救治恐性命難保。”
“黃相,黃既明先是在隴江潰口之時險釀大禍,將秦如意之功勞據為己有,後又在禦瓷上以次充好,巨額獲利,最後竟在秦如意暴斃之後將其家產全部吞沒。”高長風語氣淡淡,卻讓黃錚易背後冷汗直流,“這每一樁都沒冤枉了他吧。”
“是老臣教導無方!”聽到秦如意的名字,黃錚易的目光一閃,斂目跪倒,深深伏地。
“若不是時雨勸朕,單就瓷器一事就足以讓他死上好幾回,甚至牽連整個黃家。”
黃錚易伏得更低,沒敢接話。
他知道高長風既然敢將煞星一事說與他聽,一是知道他不會輕易說出去,二則是現下皇室無人能與之抗衡,他不怕。
但葉時雨卻怕。
當然此刻並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黃錚易滿心皆是他的寶貝孫兒, “老臣一生從未愧對良心,可偏就只有這個孽畜,只求皇上看在老臣鞠躬盡瘁的份兒上救他一條性命,今後老臣就是鎖也要把他鎖在家中。”
“罷了,朕念在你為了歷朝鞠躬盡瘁,會叫個太醫去瞧瞧,但這病你應當清楚,治不治得好就全看他的造化。”
高長風所思自然不是如何醫好那色膽包天之人,而是如何讓他死得更痛苦。
黃錚易當然也不會將寶都押在太醫身上,他同時也在尋訪名醫,但此病不光彩黃家也未明說,皆是私下尋著。
可今日從宮裡回去,管家竟說有一大夫尋上門來,現下就在廳堂旁的廂房坐著,問他可去一見。
黃錚易心中猛然一驚,黃既明這病並未宣揚怎會有大夫主動尋來,他甚至沒將朝服換下就匆忙而去,那廂房裡果然坐著一名中年男人,看著倒是恭敬和氣的模樣。
家仆們本以為相爺交談幾句會出來,可沒想到二人竟單獨在廂房內從傍晚談至天色如墨,甚至連茶都沒加。
談畢這大夫竟就這麽走了,根本沒去看黃既明的病情,黃錚易則獨自在屋內坐了許久才出來,他看了眼手中的物件兒,徑直去了黃既明的寢房。
還未進屋便聽見黃既明在大聲叫罵,黃錚易身形一頓,深深吸了口氣才進去,見著祖父進來,黃既明搖晃著身形癱坐在床邊,禁不住地慟哭。
他現如今日日頭痛發熱,身上到處都是瘙癢的丘疹,有些地方甚至生出了膿瘡,無時無刻不在煎熬。
黃錚易看著他是既氣惱又心疼,可他現在顧不得安慰他,則是走到距黃既明數尺之外停了下來,手掌攤開,
“你可認得這個。”
黃既明哭得是涕淚橫流,眨了幾次眼都沒看清,忙用衣袖擦了又擦,剛想湊近又想起自己這身病,怯怯地停下了腳步。
屋內燈火不算太亮,可黃錚易手中的東西卻反射出了些許微弱的光芒,黃既明一看之下當場愣住,眼神有些瑟縮地向後退去,
“這事兒您不是已經知道了嗎,就是芳菲閣的那個……”
“那麽除了他,還有誰有同樣的物件兒?”黃錚易臉色陰沉,讓黃既明不敢遮掩,慌忙道,
“還有那秦如意,孫兒最早就是瞧他戴著的。”
黃錚易一字一句,冷若寒霜道,
“那現在你仔仔細細,將秦如意的樣貌講與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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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寒終有散時,隨著風暖冰融,最難捱的時候總算是過去了。
以往有災都是先由縣向上層層上報,等傳進了皇宮都不知要過去多少時日,但此次乃是皇上發覺不對,未經上報便直接下旨由戶部向下分發物品,速度上不知快了多少倍,才讓百姓得以渡過了這次罕見的酷寒。
各州府的奏折如雪片般傳入宮中,無不是歌功頌德之辭,這樣的結果本是皆大歡喜,可民間卻漸漸流傳出一首童謠,一開始倒是無人在意,可待官員們想阻止時,竟幾乎已傳了大江南北。
“寒風吹,大雪落,落得蘆花滿天飄;稱一稱,量一量,棉花隻塞半兩多;穿新衣,蓋新被,小孩兒凍得哇哇叫!”
葉時雨低低念著,禁不住冷笑一聲,
“他們總當百姓好糊弄,卻不好好想想,他們克扣下來的一分一毫,唯有百姓才能切身體會。”
“現下證據確鑿,是否……”清川做了個十指緊握的手勢,躍躍欲試。
“收,但不可急收。”葉時雨圈起了幾個名字,“就將這些小官小吏先拿了,切記查到戶部的員外郎就說此案到此為止,讓他們放松警惕。”
盤根錯節的參天大樹即使砍掉一些根脈也無法撼動,他並沒有想過僅能借此案就扳倒盧元柏,但這一步必須得邁出去。
這其中還有件事情讓葉時雨十分在意,那便是盧元柏一定是貪墨了巨額的錢財,可幽肆反覆調查卻未發現其老家的確是藏有一些,但那僅是九牛一毛,他究竟把這些東西藏到哪裡去了?
葉時雨曾想過許多,甚至查到了幾間盧元柏秘密購置的宅院,裡面竟也是乾乾淨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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