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任啟東支吾半天沒下文。
藍溱一眼洞穿他的憂慮,開解道:“那頂多就算個胚胎,還稱不上一條人命啦,血肉模糊啥也看不出來。”
“怎麽能這麽說。”任啟東無法認同。
“那就是個蛋啦,蛋!雖然有可能孵出小雞,但也有很大概率只是個蛋。”藍溱精妙地比喻著,“自然流產的發生率有15%,看著不多,但其實也不少。”
任啟東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的這麽多。”
“你覺得我在跟誰備孕是嗎?”藍溱無語至極,“我媽懷二胎的時候,我已經是個能讀書能看報的初中生了,你以為我整天就知道轉過去和後桌打遊戲王啊。”
“哦。”任啟東沒空領會他的幽默,不自覺抓住了藍溱的手攥著,捏來捏去緩解焦慮。
力道不大,但也不算小,默默忍受的藍溱苦不堪言。他猜任啟東初中課間,會去泥地裡鏟黃土捏泥人玩。橡皮泥的話,估摸他家裡也不會給他買的樣子。
“躺好,要給你打麻醉了哦,可能有一點點疼,但忍一下,馬上就睡過去了。”麻醉師溫柔地說。
任美明眼睜睜看著針頭逼近,一陣無法言說的恐慌陡然襲來,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穿好衣褲往下爬,“等等,醫生,有件事如果我現在不去確認的話,死了都不會瞑目的。”
“什麽死不死的,這手術比你去割個雙眼皮風險都小。”
“不行不行,”任美明又重找了個新借口,“我忘記和公司請假了,我下次再來吧。”
醫生對這種臨陣脫逃的場面也屢見不鮮,不急不忙道:“那你記得算好周數啊,大了就不好打了。對我們來說倒是沒什麽,少一台手術還樂得輕松,但你付的檢查費手術費沒得退的哦。”
任美明狂點著頭飛奔出手術室,她心中疑竇叢生,一閉上眼就浮現出那可疑的一幕,不先弄個清楚明白,就沒法做別的事。
任啟東正一個勁的杞人憂天,忽然眼前一亮,才十分鍾任美明就健步如飛地跑了出來,就算現代醫學飛速發展,也沒有這麽神奇的。他急忙甩開了藍溱的手,起身朝任美明走去:“怎麽了?你怎麽突然出來了?”
這無疑更加深了她的猜測,任美明看了遠遠坐著的藍溱一眼,又看了近在咫尺的任啟東好幾眼,持續性地宕機中:“呃……”
任啟東環顧四周,把她拉到一旁,低聲問:“你想乾嗎啊?做未婚媽媽?還是那男的來找過你了?”
“我就是覺得……太嚇人了。”任美明小聲囁嚅。
不明所以、悄悄踱過來旁聽的藍溱在心中肅然起敬。說是敬,其實全是畏,到底什麽樣的瘋婆子才會光腳跑出手術室,就為了把肚子裡的蛋留下來啊。
轉眼之間,任啟東恍惚覺得自己成了哥哥,任美明反而像個不懂事的妹妹,板起臉教訓:“早晚不都得做,來都來了。”
任美明不甘示弱地回懟:“‘來都來了’是這麽用的嗎?那你要不要順道去割個包皮?”
“我早就……!”任啟東漲紅了臉。不明白他姐這突然的任性來自哪裡,轉而含恨威脅:“你再這樣我告訴媽了啊!看她怎麽說你!”
任美明指著近處晃蕩的藍溱回敬道:“好哇!那我也告訴媽你交了個男朋友,看她先被哪一個氣暈過去!”
話音剛落,任啟東瞬間原地石化,一動不動就像被點了穴,乾瞪著眼說不出話。藍溱驚訝且做作地咦了一聲,以此表明與他無關,風聲可不是從他這兒走漏的。任美明叉腰得意了一會兒,很快又陷入怎麽把面前這座雕像敲開的焦灼之中。
“喂,我又沒說什麽,”任美明雙手在任啟東眼前揮擺,試圖讓他靈魂回竅,“你怎麽了啊……”
藍溱似笑非笑,兩手插兜靠到一邊牆上,作壁上觀。任美明嘚啵嘚了十幾分鍾,任啟東才緩緩神智歸位。他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你怎麽看出來……不是,你不準和媽說啊。”
任美明嗤之以鼻:“你可真有本事,連我都瞞,一瞞還就是十幾年。”大概吧,從一般人情竇初開的年紀開始算的話。
任啟東深深呼吸,捉住她的小細手腕往回拖拽:“現在不是我的事,是你的事!”
任美明雙腳扎了根,緊扒著牆壁寸步不移,用一種十分真摯的語氣道:“我好像……也有點舍不得了。”她反握住任啟東的手貼到自己肚皮上,小小地期待道,“你摸摸看,是不是也感覺……”
“起碼四個月才感受得到胎動。”一旁的藍溱不識時務地插嘴。
任美明放下倆人的手,斜了他一眼,冷漠道:“哦,我說我餓了,早飯還在包裡沒吃。”
小護士貼心地將任美明的鞋送了出來,任美明道謝的同時一並誠懇道歉,彎腰把鞋穿好。
“唉,沒意思,我們真傻,這麽明顯都看不出來。根本就沒一個直的嘛。”回到護士台的小護士說,“這局就算扯平了。明天不用你上夜班了。”
那個老成些的短發護士掃了她一眼:“你竟然會如實稟告。”
“嗚嗚嗚~~煩死了啦,”小護士嗚咽著,“我都上了兩周夜班了都沒休息一天。天啊,地啊,當初我為什麽要千辛萬苦考進這家醫院,就為了在未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過勞猝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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