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啟東伸出一隻手,摸到藍溱耳朵上,把耳塞揪了出來,又重複了一次:“不是我。”
藍溱一下子也聽清了。鼾聲出自他懷裡的美女狗狗。怎麽會這樣,這麽可愛的狗狗打起呼來像個小老頭。
忍耐著又聽了一會兒鼾聲,實在睡不著,他絕對睡不著了。藍溱松開狗子,轉頭對任啟東訴苦:“怎麽辦啊。”
任啟東說:“我沒所謂,你別跟我講話,我一會兒就睡著了。”
藍溱撓起了他的癢癢,“我不睡你也休想睡,都是你有家不回,非要在這兒過夜。”
任啟東說:“是你放狗進來的。”
藍溱發出嗚嗚的鼻音,悔不當初。
任啟東點亮夜燈,狗一下也醒了,履行著貼身保鏢的職責,護送任啟東到衛生間門口。回去時,任啟東領著狗走到客廳的狗窩旁,安撫狗子趴下,輕聲道:“對不起啦,你一個人,一個狗睡好不好?攤上這麽個麻煩精。”
狗狗很懂事地閉上了眼,兩條前腿疊在一塊兒,打了個哈欠。
任啟東孤身回到房間,藍溱如釋重負地舒出一口氣,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關了燈,任啟東又說:“你就不適合養寵物。”
藍溱邊打呵欠邊說:“所以我就沒養。”
“還說你妹搶你狗,”任啟東說著,“要是那狗跟著你過,估計都被你養成小灰狗了,沒責任心就別考慮養什麽寵物了。”
“差不多得了啊。”藍溱被數落得也惱了,“我對你還不夠負責的?”
好在夜夠黑,沒人能瞧見大狗狗的臉有多紅。
“你別抱這麽緊啦。”藍溱推了推他,“要窒息了。”
任啟東訕訕地松開雙臂,藍溱順勢翻了個身,將臉埋到任啟東胸前。任啟東心狂跳,拍亮夜燈,就看見一個大大的畫著假眼睛的眼罩,差點靈魂出竅。
“嘖——”藍溱不耐煩道,“你又乾嗎啊,廁所能不能一次上上完?”
任啟東按滅夜燈,冷靜地躺回去。
藍溱又說:“要去快點去,憋著不上容易憋出問題。”
“閉嘴吧你。”任啟東說。
藍溱反而來了興致,小嘴叭叭個不停:“你以前住校的時候,熄燈後會不會也和同學偷偷聊天。”
等了好一會兒,任啟東才說:“我沒住過校。”
“噢。”藍溱說,“我念的國際高中,本來我媽還想送我出國留學,就我這自理能力,真不怕我死外邊的。”
任啟東沒忍住笑了一聲。
藍溱繼續說:“在我們那個學校,我成績也不算多好,拚命做題也趕不上一些天賦異稟的,天天談戀愛還上了哈佛劍橋。”
“呃,你說鄭成嗎?”
“……臭小子,”藍溱咬牙切齒。又換回心平氣和的語氣道:“我從幼兒園到大學,都沒有出過市,全在一個地方讀。”
“戀家啊。”任啟東如此評價。
藍溱環上任啟東的脖子,委委屈屈地低聲傾訴:“家都沒了,都讓別人給搶走了。”
任啟東笑了一下,順勢摟住他的腰摩挲,“少來了,你媽你爸哪個對你不夠好的。一個給你買房,一個給你買車,連你妹都會把狗讓給你玩。”
“那不一樣嘛。”藍溱嘟噥,“那都是一時的。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偶爾有空了才會想起來關心我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我會每分每秒一直關心你的。”任啟東淡淡地笑著。
藍溱低著腦袋拱來拱去,難為情地咬了任啟東一口,“該你了,我說得都口渴了。”
“那我去給你倒杯水。”任啟東作勢要下床。
“任啟東,你再躲下試試看。”藍溱頗具威嚴地威脅,“我想聽,你隨便講些什麽。”
“講些什麽啊……”任啟東慢慢回憶著,“我怕你聽哭。上次說到哪兒了,哦對了,我姐考上大學,擺了升學酒,很多親戚朋友都來了。風光了沒多久,我爸就把辛苦幾十年攢的積蓄全投進加盟店了,預計半年回本,一年利潤翻倍,三年賺套房,很快就吃苦頭了,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爸不信邪,不肯放棄那家店,到處借了很多錢,拆東牆補西牆,高利貸利滾利,我和我姐一直還到兩年前。
“有時候寧願餓一餓,也要省下錢來先打過去。那利息太嚇人了。每天一醒來,眼前就有一串數字往上跳。你應該很了解那種感覺,不過你的是債券往上漲,我們的只是債而已。”
藍溱插嘴問道:“高利貸不是違法嗎?打官司就不用還那麽多了。”
任啟東說:“都是問親戚借的,抹不開那個臉。那時候有人肯借就謝天謝地了,還打官司告他們真成白眼狼了。”
“那店呢?”藍溱問,“起死回生了嗎?”
“沒有。”任啟東不無悲戚地道,“拖著拖著還是垮了。我爸終於認清了他不是做生意的料,老老實實回去修車了。我爸媽其實沒什麽好講的,你也見過了,面相長什麽樣,就是個什麽樣的人。
“還是說說我姐吧,我姐很不容易的。農村多少都有點重男輕女,讀書再好,掙再多錢,也總被人念叨著怎麽還不結婚嫁人。每次過年,她又想回去見爸媽,又不想聽那些煩人的話……”
後面的事,不聽下去也都知道了。藍溱說:“乾嗎老說他們,說說你吧。”
“我?”任啟東道,“我還有什麽你不知道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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