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反觀任啟東,每周都準時去小區樓下的健身房打卡,揮汗如雨。
健身房的教練甚至問過他要不要來兼職,以他的資質足以輔導其他初學者了,任啟東沒怎麽想就拒絕了。說實話,誰不想多賺點錢呢,但一想到懶洋洋縮在被窩裡挨餓的那貨,就什麽計劃也騰不開了。
任啟東舉完鐵,繞道去超市選購了些新鮮食材,回了家。衝掉身上的汗臭,清爽地出來,輕手輕腳去臥室看了眼,藍溱已經醒了在玩手機,任啟東開始按時燒飯做菜。
運動釋放的多巴胺持續分泌著,任啟東愉悅地哼著小曲,把菜端上桌。
藍溱是南方人,頓頓都吃大米飯也不覺得膩味,而且桌上一定要有盤綠葉菜擺著,即便吃不上幾口。任啟東有時也會弄點面啊抄手啊之類的當主食,藍溱不會說什麽,但食量就小了許多。
顯然,藍溱在精明地把握那個度,招人煩也不能無底線。藍溱體會過任啟東的好,以他聰明的大腦分析利弊,這麽一個全年無休24小時服務的保姆管家,只需要一點點閑暇之余的示好就能換取,多劃算的一筆買賣。所以他總能在任啟東氣到肺炸之前,及時收斂,順帶拋出一點甜頭。
任啟東就被這麽一點甜頭耍得團團轉。他何嘗看不透,只是沉溺其中,不能脫身。
飯桌上,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任啟東隻穿著一件工字背心,彈性面料包裹著上半身,勾勒出結實有料的胸肌,這讓藍溱一隻白斬雞羨慕不來。
青春期的藍溱也曾迷過一陣子史泰龍施瓦辛格之類的硬漢,琳琅滿目的電影海報貼滿臥室牆壁,以督促自己勤加鍛煉,然而再怎麽做俯臥撐都望塵莫及,也就不遐想了。
現在,就是讓藍溱再去跑個一千米,都能把他累個半死。常年熬夜通宵的後遺症,哪哪都虛。但體檢報告單上顯示一切正常,藍溱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任啟東功不可沒。
每周還是要做一次高強度運動的,藍溱在劫難逃。
吃完飯小憩一會兒,這場運動就吹響了哨聲。由任啟東決定什麽時候結束,折騰到天黑也有可能。藍溱時常分神會想,萬一哪天惹得任啟東不舒坦了,擰過來反壓著他也不過分分鍾的事。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絕對打不過任啟東,雖然就目前來看,任啟東還沒有家暴他的跡象。任啟東還盲目地喜歡著他。
愛情是盲目的,像任啟東這樣。藍溱卻一直很清醒,算計盈虧,好使自己永遠佔據上風。
夜已經深了,屋裡殘留的情欲氣息也被空調吹散,清清爽爽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藍溱因為長久以來的作息習慣沒那麽早睡,任啟東卻困得不行了。但藍溱就躺在他旁邊打遊戲,遊戲音效哼哼哈哈的,吵得頭疼。任啟東也不勉強藍溱靜音關機,這是藍溱少有的欲求,他縱容。
任啟東撐著眼皮玩手機,看家族群裡的消息。某個表弟結婚,他回不去,把份子錢通過紅包轉了過去。
過完年,任啟東就該滿三十了,爸媽時不時也會催婚。任啟東轉頭看了一眼正在為“Penta Kill”歡呼喝彩的那位仁兄,絲毫沒這個煩惱。藍溱父母開明,早知悉他的性取向,也不加干涉。
而任啟東,完全處於不同的處境。
他們之間究竟算是怎麽回事呢?感情穩定,迄今為止沒人提過哪怕一次分手,但也沒有繼續往下走的跡象。說到底,下一步又該往哪兒去呢?結婚是無稽之談,法律不能保障他們的親密關系,共同財產。
任啟東鬼迷心竅,突然朝著藍溱的方向冒出一句:“我爸媽讓我去相親。”
藍溱沒反應,沒聽見,依舊沉浸在自己剛剛秀到飛起的操作中,保存錄像反覆回看。任啟東死心地關了手機,蒙頭就睡。藍溱那邊安靜下來了,也熄燈就寢。一片黑暗,藍溱冷淡的聲音在靜謐中炸開:“騙婚gay不得好死。”
任啟東本來快睡著了,藍溱刻意壓低嗓音營造鬼故事的氛圍,貼在他耳邊來了這麽一句,驚得他一個激靈乍然清醒了。
最初任啟東就是想試探下藍溱的反應,收到一個既像警告又像詛咒的恐嚇,倒令他舒心不少。任啟東一伸手把藍溱整個人攬進懷裡,抵在他肩頭帶著笑意:“還有後半句漏了說,我都推掉了。”
藍溱拂開任啟東亂摸的手,從鼻孔裡哼了一聲。
任啟東沉沉歎氣,飽含太多沉重又無奈的愁思,真心實意道:“真羨慕你。”
藍溱了解任啟東的諸多顧慮,但誠實來說,並不是很能理解。不就是出櫃麽,能有多難?也許他的父母算是偏好的那一撥,但說到底都是親生骨肉,再差又能差到哪兒去呢?過了一會兒,藍溱說:“你不試試,怎麽知道結果?”
可惜任啟東已經睡著了,聽不見,也給不了回答。他夢見一段久遠的記憶,關於一樁老家人人喊打的舊事。
那時他在村子裡上初中,成績中不溜,姐姐在鎮上念高中,寄宿。遇到不會寫的作業,任啟東就去請教對門的鄰居哥哥——任青。
村子裡一半人都姓任,往上捯三代,多少都沾點親帶點故。但到他們這輩,已經很難推算親戚關系了。
記憶中那是一個很白很瘦的青年,指甲總是剃得很短,甚至有些太短了,露出一大截肉色。任青很耐心也很溫柔,一遍又一遍地給他講題。那時任啟東隻覺得這個哥哥與村子裡其他年輕人,很不一樣,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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